5.宿命

三轮车行驶了近半小时，也有十几二十分钟吧，最后驶入一条小路，绕过鱼塘，上小山坡，又下了小山坡，转个急弯，就到了我们家租住的乡里了。

租的房子是栋二十多年的老楼房，有两层，整楼还泥土砖建的，外墙涂了沙料，但多年来，也长了苔藓，反正整体显得房子很旧吧，不过本来也是老房子。还是租的，那能凑合住也可以了。

不过我爸妈还是把这旧房子打扫得很干净，三轮车过了弯，经过房子侧面，就到了房子前坪，我先跳下了车，然后往后伸手，她看着我的举动居然笑了下，本来想跳下来的，都没跳了。而是踩着三轮车后面拦杠，让我搭着她手扶了下来。

“谢谢。”

她微笑着，轻声说。

“没事没事，给”，我将水果递给了她，因为晚上特价，买了一大袋子的水果，有些重，但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她接了过来，我妈已经在里面喊了…

我爸伯伯他们已经走了进去，坐好了，里面我小姨，大姑，姑妈都在那，我妈之前就把饭菜搞好了在等我们，我9岁的胖子老弟还正在帮着乘饭…

看着我带着一个高高又漂亮的女孩子进来了，他们都不知道在笑什么？！我脸突然红得很，但还是赶紧向她介绍下所有人，她也跟着喊了一遍，然后把买的水果交给了我妈。等坐下后我向大家也介绍了下她，当然没说多的，就说是老乡，同学，叫杨雪。

接着大家就吃饭的吃饭，夹菜的夹菜，基本都是我妈，我姨，我姑夹菜给小雪，她也应对自如，我突然发现，确实她身上，有着一种不易被察觉的成熟…

吃着饭，反正来来往往，大家也都说着笑着，小雪也时不时接着话，反倒我一句话没说…突然的恍惚之中，我似乎觉得，如果她真是我带回来的…女朋友，该多好啊…

可是，我又配得上她吗？她没有男朋友吗？她也没有说，我也…不敢问，我怕问了，这一切，会像幻影一样，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吃了饭，大家还聊了会天，我妈看了下时间说才9点，说要烧擂茶，小雪马上站起来就说她要掰白玉米。我妈都笑得乐开了花，说好…

我从没看见我爸妈有今天这样高兴的样子，我感觉他们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但我又没敢说，在我平常的生活中，我爸妈都是辛苦劳累的样子，我不忍看，所以能回来就回来，要帮忙，学校里我也找了兼职，反正，能怎么减小家庭压力，就怎么来…但我赚的钱还是太少，所以，或许也是我很焦虑的原因吧，毕竟又还在读书…但读书有的又学不进…死学也…唉，压力啊压力，我突然惊醒，也是啊，我似乎想得太多太多，以至于无数压力压到了我身上，所以我终日焦虑，很少有笑的时候…我每次回来帮忙，可能又让爸妈有压力，要更加努力赚钱…当然，我还有个弟弟，上的私立贵族小学，一年4-5万，没办法公立学校满了不招…是啊，大家压力都重…都很少笑…也许这样，压力只会越来越深…

不是说不帮忙不做事了，而是，生活还得继续，得多笑了，压力不能太表露出来，至少，我，不能…

苦笑了下，我也跑了上去，坐小雪边上开始掰玉米了…她扒了玉米叶但力气小了掰不断玉米，就叫我帮忙，，我没指甲掰不了有的嫩玉米，就让她上…

这么多年了，我一个人在外地读初中，高中，大学，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感觉…身边，要是有一个人陪着，一个喜欢的女孩子，那该多好啊…

高中，初中，都是我一个人住，一个人待久了，开始很难受，很孤独，但慢慢的，我学会了，不想那些，或者说，学会了转移注意力，胡思乱想，天马行空…学会了，怎么去，主动忘却那些…会让人感觉孤独的东西。

这么多年我就是这样过来的…但现在，当身边暂时的出现了，某个我，我根本无法转移注意力的某人，那一刻，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叫，孤独的深渊，那个，黑洞…

不知道我怎么了，反正就是偶尔时不时有点恍惚…她到是像自已家一样，忙来忙去…我又感觉不好意思，毕竟我知道，她可不是说要来你家做媳妇的…

我只得跟着她打下手，她去洗碗，我就洗二遍洗漱清洁，她擦桌上，我就先去收拾好桌面…但…好像让他她们误会更深了…

很快，水烧开，擂茶就准备出壶了，这种放着生姜，茶叶，绿豆，板栗，玉米，白米等的饮品，算是我们这的特产吧，也有驱寒去湿的功效。

很快，擂茶出来了，我妈将这个倒到擂斗中，开始给大家乘碗，小雪主动去当了服务员，帮忙送擂茶到别人手上，她都是双手端着送的…这种礼貌的细节更是让她在大家心中加分。

时间一晃，很快到了晚上十点多，大家在喝了擂茶后，又聊了很多，还聊着聊着，聊到了很多乡村鬼故事，或者是诡故事，让我惊愕的话，小雪很显然对这些也很感兴趣，她还说了几个故事，什么，无脸人，死山羊，尸鹿，邪神，蛇影，什么乱七八糟，我都不知道她那听来的，反正大家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但毕竟夜深了，也要散场了。我那小姨她们几个也骑着电动车回城里去了，她们都是城里有几套房的有钱人，比不得，我那伯伯他们之前也有摩托车停我们这，本来进来也就是骑车的，他们陆陆续续走了，我回头，望着收着碗，在那昏黄白炽灯下，在那被熏得漆黑的老厨房中洗着碗的女孩子的背影…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我想着留她下来休息得了，反正二楼还有一个房间，虽然这楼房比较破，二楼也就一个小晒谷坪与两个小房间，一个小房间还荒废了没门放着杂物，但另外那个房间还能睡人，我回来就是睡那，上面还有两张床，因为有时候我老弟也和我睡那房间，但他不会睡好觉总是踹被子，所以一人一个床…

但我感觉随随便便开口，总感觉，有点怪，另外，我心中也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孩子，也不简单，至少…有很多…很多故事…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而且也无条件相信，相信她，相信这个女孩，肯定是个她女孩，这点，无关乎别的，感觉如此，并且，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守护她到…永远！！永远！！

洗了碗，我也帮忙去收了碗，扫着地，她没说话，我也没说话，有时候，我真的讨厌自己，想太多，顾虑太多，然后睁着眼，看着一件件，一个个从我面前错过…

可有些东西，错过，就是永远。

我佩服某些人，想着什么就说什么，心直口快，这种人，过得会比我这种三思而慎行的人，会更轻松，幸福…

终于，扫尾工作干完了，我爸妈他们还在喂鸡，家后面靠山搭建的棚户还有点猪崽，反正忙得很，我倒了点水，拿了块新毛巾，问她要不要洗洗手。

她看了我一眼，笑着，“好啊”。脸盆放地上，她半蹲着，洗着，拧干，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正屋有点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她那白白的，映着光的脸，我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化什么妆的，那些比较长的睫毛，还有脸上粉粉的，自然的润色…

“好…漂亮…”我下意识开口，她还在洗着手，听到我说的，一愣，抬头望着我。好像在想什么，还是。

这时我妈从后屋出来了，正在脱着长工衣，看着她在正屋门口洗手，就开口说，“小雪啊，晚上回老家那也太远了，还没有车子。晚上有休息的地方没有，阿姨家二楼有空房间，晚上要不要在这休息算了？晚上一个女孩子的，也不安全。”

我心中一怔，妈啊，你说了我想说的，我连明早6点起来骑车出去买什么早餐米粉我都想好了，做什么早餐，加几个煎蛋，买什么牛奶…

“谢谢阿姨了，我去我妹妹那，我妹妹在天宁县验实中学读书的，她在那边租了房子。”

小雪说，又看了下我，欲言又止。

我妈倒是反应快，“小雪，是验实中学吧，我叫下叔叔送下你，刘现，你也一起去”我妈说。

“不用了，阿姨，我想走走路，刚好吃饱了，想减减肥，就不用麻烦叔叔了。”

小雪礼貌的说着，又望了望外面，因为是山区，黑得很，煎坪还好，前坪下边都是田，远处能望到二环线市区的灯光，只是，出去的路确实黑。

“那好，刘现，你去送送小雪，要送到验实中学那啊。”

我妈又转头对我说。

我说好，但心里却沉了下，她过去了…她不住在这…那未来还会有见面的机会么？还是…但也没时间想什么，我进屋拿了手电，又在旁边杂物里推出的单车，拿毛巾擦干净后，把手电固定在车头，又拿了本旧书垫在后座，我叫了她一声，她还在和我妈说着什么，我妈还要塞个红包给她，但她怎么也没要，在看了我这边下后，又和我妈说了几句，然后走了过来。

“注意安全啊！”

我妈在后面喊。

“好的，阿姨”小雪应声，我也回了声好，便上了单车，她也坐好，我就打开了手电，骑着车，出发了…

说来尴尬，还才骑过弯，就是上坡，看着上坡车速慢了下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跳下了车，居然帮着推，等车上了坡，又是山边的下坡了，她又跑了两步，跳上了车，侧身坐着，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一点淑女范也没有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放声的大笑着，但在我没注意到的是，笑着的她，几滴泪从眼角划落…

“想到了，什么…事吗？”

我说，本来想说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但后面一想，不对头，就问了下，什么事。也就在这一刻，我感觉她，像是真的放下了一切一样，放声笑着。

“没有啊。”

她说，“但是，阿姨，叔叔，还有伯伯…还有小姨，大姑…真好”，像是自言自语，说着，又望着夜空，天空中星星闪着，“夜空，好漂亮。”

“嗯，是啊，在万里市可看不到这些星星的。”

我说，车子还在行驶着，不快也不慢，老实说，我也不想骑太快，但去县城里，下坡比上坡多…

很快，车就从这山路骑了两三公里，到了乡道。其实这山路也还好，近半年村镇改造，也在山路里装了太阳能路灯，虽然不怎么多，也不怎么亮，但有总比没有好…

从山道骑到乡道后，就是左右两条路，左北右南，右南就是老路，来的路，从这骑过去两三公里，绕过旧劳改所，下去一两公里就到了环线那，但去验实中学，还得过去四公里，这算了算，也是有十公里多了，不过对于高中能一个人从老家那上边轮回村，骑一百二十七公里去万里市东站上网的人来说，这十公里，属实小意思，我还记得当初暑假，早上9点10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又无聊，又没认识的朋友能去玩，这时我奶奶说为什么不出去玩？我一跳起来，说好嘞，出去就出去，当场拿了打气筒绑车上，骑着单车就开跑，从轮回村，到古塔镇，又到…，到天宁县，到万里市，西站，火车站，东站，星悦网吧…已经是晚上了，于是，通宵，登会员，上网…喝着网吧免费提供的热茶，一个人打着CS CF，一个人听前QQ音乐，听着汪苏泷，徐良的歌，听着风度，后会无期，无颜女…心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隐隐作痛…孤独么？！孤独么？！

我内心有一个声音在自我质问，但，我没有选择回答…

我想着，又开着口，和她聊着这些…第一次吧，第一次和一个人这样，坦露心扉，说着，她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回一句…

想着通宵后，早上还能骑车一百多公里回老家，是真的顶，尽管在回天宁县的国道上，我还能在路边睡着了…想想，我是，真的无聊，或者说，为了…逃避，那个叫，孤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