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对撞 王德劳嘴角上翘,心里一阵暗骂,这群蠢货,吃个教训也好。渡河是必须的,王德劳绞尽脑汁,想着办法,突然间,他想起了发生在潼关北部的事情。骑兵下马,不就可以当步兵用么?夺取石桥,步兵要比骑兵好用多了,想到就去做,几百名骑兵翻身下马,由于弥勒教耗费大量财帛打造了许多重甲,眼下正好用上了,一群重步兵走在前边,致使子弹和箭矢大都失了效。 杜隆源瞪大了眼睛,心里暗自叫苦,他也是仓促应战,根本没有充足的准备,没有火油,没有石块,根本奈何不得这些笨乌龟一样的重步兵。铁甲重步兵速度缓慢,却非常有效,一点点逼近,最终越过石桥。杜隆源深知不能后撤,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在骑兵面前玩后退逃跑,那不是找死么? “盾牌上前,顶住他们,撞城木抬上来,撞死这些铁王八”杜隆源翻身下马,亲自担当战阵指挥官,撞城木抬上来,果然起到了显著的效果,这些笨重的重步兵太不灵活了,被重重的撞上一下,虽然不至于撞死,但也是撞得五脏六腑移了位。不过这点时间内,靠着几百名重步兵抵挡,那些贼兵们已经越过石桥,箭雨纷飞下,虽然给贼兵造成沉重的打击,但根本挡不住他们进攻的步伐。 杜隆源知道此战凶险,但必须坚持下去,现在拼的就是毅力。双方其实都有所倚仗,身后都有援兵。贼兵虽然过了石桥,但由于北端面积有限,尤其是后方黄河沿岸土质松软,骑兵施展不开,骑兵的兵力优势以及速度优势也发挥不出来,短时间内想要打垮杜隆源的兵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现在就看谁的援兵先到了,哪方援兵先到,就能立刻扭转战局,打破战场上的平衡。此战十分残酷,几千晋北军士兵坚守桥头阵地,将贼兵限制在很小的范围内,一个死了后边的立刻补上,总之绝对不后退。面对骑兵,就是要限制对方的活动空间,空间越小,骑兵能发挥出来的威力就越小。盾牌阵向前挤压,长枪手紧跟,“刺....刺....刺....” 河水翻涌,早已被鲜血染红,石桥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覆盖上一层落寞的凄凉。王德劳越来越焦急,看到无法突破前沿阵地,当即喝骂起来,“弓矢准备,朝后方抛射,集中攻击左翼,先把对方的盾牌阵打开一道缺口。快,重甲士兵顶在前边,一定要打开一道口子。”
王德劳心里很清楚,别看现在占据了优势,但这种优势非常微妙,一旦对方的援兵先到,过河的骑兵就会被拦腰截断,后路被阻。面对官兵,一点小觑之心都不能有,之前不少人都小瞧过官兵,结果全都遭了秧。 王德劳的决定没有错,哪怕付出一定代价,也要迅速取得突破,骑兵被限制在石桥附近,威力大打折扣,随时都面临着风险。随着王德劳的怒吼,重甲士兵配合着弓矢开始对左翼发起猛烈地冲击,许多贼兵直接从马上跳入人群中,以命搏命的打法,削弱晋北军前方盾牌阵。 在这种疯狂的厮杀下,晋北军左翼阵型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杜隆源率兵紧急驰援,依旧没能堵住这道口子,就像决堤的大坝,口子越来越大,贼兵潮水般冲了进来。 杜隆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心里充满了绝望,完了,这次是真的完蛋了。敌方骑兵顺着口子突进来,再进行纵横切割,这几千兄弟,估计全都得葬送在弘农河附近。 卡其威尔河缓缓流淌,两岸杀声震天,依旧阻隔不断涓涓河水,草木微黄,沾染了秋天的颜色,桦木纷飞,林中落满厚厚的树叶,金色的秋季,风景优美。这个时节,收获之后,领着恋人的手浏览风景,该是多么美好。可惜,美丽的风景无人欣赏,大家都在忙着厮杀。王德劳统领近万精锐骑兵,对卡其威尔河势在必得,贵族的荣耀,也绝对不允许他后撤一步。往前一步,就可以越过卡其威尔河,威逼美苏达城。若是能吞下美苏达城,就是伟大的胜利,在官兵组建的基辅西方防线上,打上一颗钉子,就可以让这条钢铁防线变得漏洞百出。王德劳有着自己的骄傲,当初秋苏明丛林一战,兵败后撤,充满了不甘,这一次就要证明自己。左翼已经撕开一道口子,已经越过石桥的贼兵就像闻到血腥味儿的老猫,争前恐后的顺着口子往里突,王德劳神情兴奋,杜隆源阴沉着脸,脑海中闪现过无数个念头,他不断给自己打着气,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能顶住贼兵的进攻的。 片刻之后,左翼已经被贼兵撕成了两半,那道口子越来越大,成了一条宽阔的走廊,晋北军士兵以盾牌防护长枪兵在后,不断向缺口处挤压,可哪里是贼兵的对手。贼兵不顾伤亡,只求快速冲垮阵型,一个人倒下,后边的立刻补上来。杜隆源伸手抹了一把脸,满是血污,咧开嘴,露出狰狞的笑容,“罗冲,把我们的骑兵都集中起来,配合左翼冲击那些贼兵,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把缺口堵住。”
罗冲喘着粗气,声音也变得颤抖,震惊的望着形如疯魔的杜隆源。那上千骑兵可是最后的底牌,有这上千骑兵存在,还有殿后的可能,现在就把这些骑兵派出来,无异于自断后路了,没有了这些骑兵,临时大营几千士卒只能死战弘农河,绝无后退的可能,“不可啊,杜将军,这些骑兵可是我们最后的筹码啊。”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杜某人的话还不够明白么?把他们派上来吧,此时局面,唯有破釜沉舟,才可能有一线生机,任由贼兵冲垮左翼,我们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快去吧,再敢耽搁,就别怪杜某人不讲情面了”厮杀半天,杜隆源全身散发着一股嗜血戾气,罗冲等人是怎么想的,杜隆源心知肚明。 说到底,这些人还是没有做好死战不退的打算,还存着靠骑兵后撤的心思,哼哼,现在就先把这些人的后路断掉,这种时候了,还玩那么多小心思,纯属是找死。看到杜隆源猩红的双眼,罗冲心神一凛,再不敢多言。 片刻之后,准备多时的上前云府骑兵在一名魁梧大汉的带领下朝着左翼冲去,此时左翼已经被贼兵打个对穿,步兵阵型要抵挡正面之敌,又要面对侧翼切割冲击,根本顾不过来,整个步兵阵型被搞得漏洞百出。云府骑兵终于到来,迎着那条缺口直接冲了过去,两方骑兵,一方银甲如水,一方黑红遍地,转眼间就碰撞在一起。 阵型无法展开,又要顾及两侧骑兵,根本无法结连环马,云府骑兵只能正面硬撼。正面碰撞,没有半点技巧,勇者胜利,弱者死亡,战马冲撞,响起刺耳的嘶鸣声,一匹战马被撞到脖子,巨大的冲击力下,脖子一歪,庞大的身躯往一边倒去,四肢挣扎,溅起无数泥土,身后的骑兵收不住冲势,马蹄踏上去,就在肚子上踩出碗口大的窟窿。 战场厮杀,骑兵对垒,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那般美好,只有惨烈、鲜血、暴戾、碎肉。在旁人眼中,气势磅礴的骑兵对战,对于那些骑兵来说,却是最残酷的战斗。云府骑兵于龙门沙漠起家,自成立起,便秉承着进如火,退如风的原则,没有军令,站到最后一兵一卒也决不后撤。历经战火锤炼,云府骑兵的赫赫威名是无数先辈用鲜血换来的,这份荣耀,绝对不能葬送在弘农河。每一个云府骑兵,都是一名视死如归的勇士,最残酷的战斗面前,红袍军终于露出一丝破绽。 红袍军虽然悍不畏死,可他们毕竟没怎么经历过大的战阵,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动摇,再加上两侧晋北军步卒挤压过来,缺口处的贼兵再也冲不起来。骑兵一旦冲不起来,那就成了没了牙的老虎。 许多流寇骑兵也开始慌了,丰富的战场经验告诉他们,这个时候必须后撤才行,一旦被困在缺口处,就会被愤怒的官兵给吞掉,一名头领双目一瞪,挥手刺死一名胡乱冲撞的红袍信徒,“别往前冲了,所有人往后退,后边的人调头,还他娘的冲,要把我们送到官兵嘴里去么?”
连着杀了好几个胡乱冲击阵型的家伙,后方的冲势终于弱下来,而云府骑兵却毫不客气的咬上来。陷入缺口处的贼兵哪还敢多想,调转马头直接往后逃窜。贼兵的反应足够迅速,即使这样,还是丢下了两百多名骑兵。同样,杜隆源所部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手里的筹码尽数打了出来,就像脱光了衣服,再不可能有什么变化了。 眼看着自己的人被打回来,王德劳气的双眉倒竖,额头上爬满了黑线,狰狞的表情,仿佛要吞食活人一般,“继续冲,官兵连那点骑兵都派了上来,已经没有了退路,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在王德劳的号召下,贼兵重新集聚士气,以锥形阵再次冲击步兵大阵,贼兵也学聪明了许多。一些骑兵主动下马但当步兵,还从桦树林砍了一些木头做撞城木,重步兵、盾牌、撞城木,再加上骑兵突击,哪怕晋北军的盾牌阵防护力极佳,也被冲击的摇摇欲坠。 几十个人扛着一根撞城木,每一下都像千钧重锤,半个时辰后,随着越来越多的盾牌兵被撞散,整个前方盾牌阵到处布满了裂痕。到这个时候,杜隆源也只能干瞪眼,毫无办法,他就是有通天之能,也弥补不了实力上的差距。中路盾牌阵倒塌,就像多米诺骨牌,两侧受到影响,失去策应,纷纷被冲垮,决堤至下,防护盾牌阵被一层层剥开,杜隆源气血上涌,扯着嗓子高吼道,“兄弟们,跟这帮狗东西拼了,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死战不退,不死不休。死战不退,不死不休....”杜隆源身先士卒,鲜血染红,受到他的激励,将士们群情激奋,再无恐惧,生也好,死也罢,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绽放一点色彩。一个个晋北军士兵,宛若无情的死士,疯狂的人,都是可怕的。 一名普通的长枪兵,勇敢的持着长枪直挺挺的刺向一匹战马脖颈,战马痛苦的悲鸣传入耳中,但骑兵速度太快了,惯性之下,战马的身体也撞向那名长枪兵,将他撞得飞退两丈,胸膛坍塌,嘴角不断咳着血。马背上的红袍骑兵摔在地上,落得个灰头土脸,转头看向战马,只见心爱的战马不断悲鸣,生命的气息越来越弱。 红袍骑兵怒了,战马对于骑兵就像亲人朋友,现在却被一名卑微的长枪兵取走性命,从地上爬起来,握紧钢刀,他发出震天的怒吼,“贱人,我杀了你...啊....杀了你....” 三两步跑过去,钢刀向下,猛地贯穿了长枪兵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可是他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愤怒已经淹没了理智,不断往下捅着,直到将长枪兵的胸膛刺成一堆碎肉。残酷的战场上,每一名士兵都是一头嗜血的野兽,没有技巧,没有仁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死对方,胳膊断了、耳朵没了,只要活着,就要拼下去。 谁都没有后退,直到有一方彻底死干净,云府骑兵终于结起了连环马,他们绕过混战的人群,目标直指石桥处的贼兵大阵。晋北猛士,视死如归,雷雷狂风,熊熊烈火,连环马再现,王德劳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他太清楚连环马的威力了,“不要冲,正面挡住对方,弓箭手准备,把所有箭矢射上去。”
了解连环马的威力,所以王德劳聪明的选择了不去对冲,传统的骑兵对冲,只会让连环马发挥作用。只要正面挡住这支骑兵,没有了速度,慢慢磨,也能把这些东方骑兵给磨死。没有重骑兵在前方开路,光靠连环马,是很难撕开防线的。那些红袍信徒们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连环马,虽然王德劳的命令听上去有些窝囊,可他们没有表示异议,之前的战斗,已经让他们认识到经验有多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