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将手搭在其中一个属下身上,缓缓上前,直到他彻底看清那人的面庞时,他方才身子一软,长松了口气。还好,死去的这个人不是叶行舟。但同样看到尸体的宋九却呆住了。“我兄弟……”他瞬间神情恍惚,匆匆上前将人从树上拿下,鲜血染红他的衣裳,也红了他的眸子。“该死的盗贼,居然敢伤我兄弟性命!”
苏小婉上前一瞧,见死者是追赶黑影之人,她的心顿时也跟着揪紧了。她定了定神,清醒地问:“宋大哥,之后跟过来的人呢?他们会不会也出事了?”
话音一落,又有人过来回禀,道:“大人,那边还有尸体。”
宋九听到后心忽地咯噔一下,再次慌了,他连忙放下死者,匆匆起身,闻声赶去。果然,死者又是负责流放的官差,宋九的拳头顿时握得更紧了。之后,又有人来报,说又发现新的尸体。宋九简直要崩溃了,因为府兵的每一个发现,都是随他多年的兄弟。看到这些,苏小婉顿时惭愧又愤怒,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不停地说,“放心,凶手一定遭到报应的。”
叶县令见了心里更加慌乱了。现在看到的尸体都是负责流放的官差,那叶行舟呢?下一个会不会就是叶行舟的尸体了?叶县令不敢继续往下想,只能强撑起松软的身子继续往前。直到再次遇到一个死去的官差时,他们终于在附近发现一纸书信和一条腰带。腰带上的绣样叶县令记得,那是出自县令夫人之手,叶行舟离家那次,他身上佩戴的正是这条腰带。叶县令顿时脸色煞白,他连忙定了定神,然后打开书信,只见上面写道:想要叶行舟,放了程善人,提着苏小婉和刘景云的人头来见。看到这行字,叶县令忽得双腿一软,差点摔下去了。还好,他的儿子还没死,一切都还有希望。可是,上面也说了,对方要的,不仅是程善人能顺利脱身,还有苏小婉和刘景云的命。顷刻间,叶县令的目光一闪,又落在苏小婉的身上。他明白,盗贼杀光官差,目的就是要警告他,他若不从,下一个死的人就是叶行舟了。于是,他顿了一瞬,随即目光一凝,朝身后人喊道:“来人,拿下苏娘子!”
宋九闻言连忙将苏小婉护在身后,急声道:“我看谁敢!”
叶县令急声道:“我也不想伤害苏娘子,但犬子还在对方手上,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呸!”
宋九朝一旁吐了一口水,哼道,“天底下,有几个盗贼是说话算话的?你也不怕这是个圈套!”
叶县令根本顾不得这些,情绪激动得不能自已。“我不管!我寻子五年,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我说什么也得试一试。”
他说完,便朝随从示意,让他们立马拿下苏小婉。宋九此时本就满腹怨愤,听到这句话后顿时气得脸都黑了。“你个没良心的,我们好心告诉你叶行舟下落,你却过河拆桥!姓叶的,你胆敢靠近我妹子一步,我跟你没完!”
他说完,目光一横,将苏小婉护得更紧了。几人见宋九气势汹汹,个个心有忌惮,所以,他们虽有靠近苏小婉的动作,但气势上仍有所保留。苏小婉紧跟在宋九身后,她没有理会二人疾言厉色,而是在环顾四周。此处是一片空地,几步之外便是一处石岩,石岩下还有尚未烧完的火堆。苏小婉忽地目光一滞,惊叫道:“不,这件事有蹊跷!”
话音落下,宋九和县令忽地停下争执,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你说什么?”
苏小婉指着那处还在冒烟的柴火,回道:“看见那里的火堆了吗?很显然,他们是刚走不久。”
叶县令闻言眉头瞬间皱紧,很是不屑。“这个还用的着你来说?死人的身体还有余温,很显然他们是刚动手不久,正因为如此,我更不能放过你了。”
他说完,便扬手欲要发起命令。苏小婉见状连忙喊道:“大人,死者都是死于陷阱暗算,且都是一盏茶之前遇害的,那个时候官府的人刚刚抵达山脚,而在这之前,我们并没有要过来黑牙山的打算,不是吗?”
叶县令沉着脸,不耐烦地问:“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县令大人,我们是临时决定过来这儿的,结果人刚到山脚,就被盗贼拿我兄弟性命威胁警告,可他们所有人早已全身而退,大人别忘了,山下的主要出口都被拦住了。”
宋九都听出来了,急声哼道:“所以,县令大人的随从里面有内鬼,我这么说,大人是否听明白了?”
叶县令闻言一怔,难以置信。苏小婉又补充道:“大人,您若想用我和夫君的命来换叶公子的命,我无话可说,但你的人里有盗贼的人,您不觉得可怕吗?”
“试想一下,您的每一个举动都被人看在眼里,并成功拿捏,这样一来,你又如何占有主动权,顺利救回叶公子?”
叶县令瞬间沉默,苏小婉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要有人通风报信,拿捏到他的软肋,那盗贼开出的条件很有可能会越来越过分。苏小婉又道:“盗贼的话是最没有信誉度的,所以,大人与其急着拿我去做交换,倒不如先揪出内鬼,以绝后患。”
“大人当心,叶公子与我有恩,在他没有被救出之前,我们绝不会离开钦州的。”
听到这话,宋九猛地瞪了瞪眼,心里直发愁。他原本打算交出程家父子就继续赶路的,现在倒好,因为叶行舟,他又得多耽搁一些时日了。不过,他这次没有驳回苏小婉的话,因为他还得留在这儿给他死去的兄弟处理后事,报仇雪恨。叶县令听到苏小婉的话,心下一沉,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他埋头思索片刻,犹豫道:“可我不能冒险,你刚才也说了,盗贼的话不可信,谁知道我会不会因此激怒他,导致我儿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