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便是托梦。这是他第一次梦到他的父亲,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父亲说出“原谅和放手”,张保之的心里既惊喜又惶恐。苏小婉佯装不知情的样子,蹙眉问道:“托梦?你梦到他什么了?”
张保之一时难以回缓情绪,但他还是一五一十地将脑子里的场景说了出来。苏小婉不禁点头浅笑,“原来是这样,既然他老人家托梦给你,劝你将他入土为安,回头是岸,可见他是关心你的,你何不听他一声劝?”
这会儿,张保之终于缓过来了,他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叹道:“是啊,这些年,我召集兄弟,肆意敛财,为的就是想要救活他,如今,他在我梦里说了这些话,所以我想我确实应该放手了!”
“你能这样想,相信他九泉之下一定会安息的。”
苏小婉也终于松口气,她将铃铛重新给到张保之,笑道:“死者不能复生,但你的执念已经放下,所以这一局,我不能算输,对吧?”
张保之眉头一皱,听苏小婉说话的意思,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视了一些片段。他讶异地看着苏小婉,心有困惑,但又不知从何问起。苏小婉见他一脸疑云,便笑道:“我用这铃铛,是想让你入睡,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突破口,没想到你竟自己主动放下执念了,至于别的,我可真的没做什么。”
张保之仍觉得头晕,但苏小婉一副无辜又淡定的样子,他又想不出任何端倪。无奈,他只好收起铃铛,懒得去想太多。张保之本想将铃铛重新缠在胡子上的,但他想了想,还是拿着铃铛走到冰棺一旁。他走到冰棺一旁,一边深情地看着里面的男人,一边拿起铃铛叹道:“这是我爹娘当年的定情之物,我娘死得早,我爹便一直将它戴在身上,后来,我爹死了,我的心又悔又痛,便将它缠绕在自己的胡子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这个铃铛居然是个有故事的。苏小婉轻轻一笑,没有说话。张保之又感叹一瞬,说了很多他爹娘的故事,之后他才将铃铛放回衣袖,回头朝苏小婉淡淡一笑。“罢了,叶行舟你带回去吧,我不玩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在这时,冰室之门忽地被打开,张妙之横冲而入,直奔张保之身前。她挽着张保之的手臂,娇声道:“哥哥,她没有把爹爹救活,那就是输,既然输了,怎么能让她把人给带回去?”
张保之连忙好声道:“妹妹,人死不能复生,是我们耍赖在先,理当让她们把人带走!”
张妙之顿时急得要哭,“可是,咱们是要救爹爹的,你这样做,难道是不打算管爹了吗?”
张保之回头看了一眼冰棺,突然释怀地笑了,他揽住张妙之的双肩,安慰道:“好妹妹,别自欺欺人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还是找个日子,让爹入土为安吧!”
张妙之顿时急得眼眶更红,“好,爹的事我听你的,但你放她们走,程家的钱怎么办,不要了吗?”
张保之摇头笑道:“对,不要了!”
张妙之瞬间瞪得眼眸更大,“你疯了,没有钱,你的那帮兄弟怎么办?”
张保之无所谓地道:“遣散他们,让他们各自谋生去吧!”
张妙之闻言呸了一声,厉声道:“什么叫各自谋生去?他们当年若能谋个活路,又怎么可能会跟随你这么久?他们不只是部下,还是咱们的家人,你如今这么抛弃他们,那接下来,你是不是连我也不要了?”
张保之忽地目光一凝,连忙摇头道:“说什么胡话!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不要你?”
说完,他便要迎过去抓住张妙之,但被她猛烈地甩开了。“哼!我看你就是不要我了!”
她忽地伸手怒指苏小婉,横道:“她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她们走,不就是等着官府来抓我们吗?你若是要我,又怎么会让人来抓我?”
苏小婉见状连忙喊道:“放心,只要你们肯悔改,我会向县令大人求情,给你们一条活路的。”
“哼!我凭什么信你!”
张妙之忽地回头,朝苏小婉吼道:“你和哥哥才独处一小会儿,我哥哥的态度便成了这样,我还想问你,你究竟对他做什么了!”
苏小婉一怔,随后耸了耸肩,没好气地道:“呵,放心,这是他自己的想法,我可什么都没做!”
张保之也连忙扑过去扶住张妙之的双肩,好声道:“她说的没错,是我自己想通的,妹妹你也别再折腾了,放手吧!”
张妙之不禁回头,见张保之认真且执着,她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她二话不说地给张保之检查身体,但她并没有任何发现。张妙之瞬间黯然,暗道:难道是她想多了,难道他变成这样真的和苏小婉无关?可黑牙山里有他的心血啊,他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