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山空军基地，清晨，太阳从海面升起，将基地映出一片金色的光辉，晨曦照耀下的草坪，露珠在微风中摇曳。

朝阳下，一架通体黝黑、造型如同一只巨鸟的战斗机缓缓靠近跑道，随后对准、开启加力，伴随着大推力发动机震耳欲聋的轰鸣，F39瞬间便滑到1/3的距离。

“轰”

一声爆响，发动机全功率输出，F39机头轻盈地跃起，以几乎垂直的角度拉升，在空中轻轻一弹，便扶摇直上，瞬间就变成了天边一个小小的黑点。

与此同时，一架低空盘旋的忠诚者无人僚机，突然急速跃起，紧跟在F39斜后方进行编队伴飞。

“速度0.5马赫，高度2000，数据正常。”

基地指挥中心，飞控工程师盯着显示器上的数据，有条不紊地播报。

“速度0.8马赫，高度5000，飞控数据正常，生命体征数据正常。”

“速度1.3马赫，高度10000，数据正常。”

“速度1.7马赫，高度30000，进入巡航状态，数据正常，达到实验条件，可以实验。”

随着最后一次播报完成，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正中间的指挥席位。

身穿黑色军装的防卫相森田茂默默坐在指挥席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似乎正在积聚力量，准备下定最后的决心。

片刻之后，森田茂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小松健次郎。

小松健次郎虽然有东渡人的名字，却长着一副标准的白种人面孔，此刻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表情严肃地坐在操作席位上，见森田茂看着自己，也抬头看着对方，二人对视一眼，森田茂缓缓点了点头。

小松健次郎收回目光，在电脑上按下回车键，刹那间，指挥中心响起AI合成的清脆语音。

“AI接管飞行控制系统，数据正常。”

“AI接管火力控制系统，数据正常。”

“AI接管生命保障系统，数据正常。”

“AI接管头盔瞄准系统，数据正常。”

人们的脸上慢慢露出笑容，指挥中心逐渐响起热烈的掌声，森田茂走下指挥席，走到小松健次郎身边，赞赏地点了点头，用一贯严肃的语气说道：“请向令尊致意，小松AI是领先级别的，我们终于有自主品牌的飞行AI了。”

“一定转告家父，谢谢防卫相先生。”

小松健次郎鞠躬回礼，并提醒道：“不过先生，AI与元机的匹配才是今天试验的主题。”

“我知道。”

森田茂转身走回席位，对着前面的麦克，缓缓命令：“冈本君，请进行元机与AI的匹配，请一定成功，拜托。”

“Yes，Sir”

F39座舱里，少将冈本川嚼着口香糖，轻松回应，作为自卫队王牌试飞员，他飞过盟国几乎所有最先进的战斗机。因此对于此次试飞任务，他有信心轻松拿捏。

冈本川大脑发出指令，开放元机接口。

机载AI请求数据链接。

元机同意请求。

数据链接完成，元机接管AI，冈本川对F39的操控，瞬间达到意念级别。

F39是最新一代的战斗机，动态平衡，操控敏捷，在元机和AI的加持下，冈本川可以像移动自己的身体一样对它进行控制。

令冈本川诧异的是，当元机向忠诚者僚机发出接管指令的时候，却被僚机的AI拒绝了。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今天测试的重点，是元机与小松AI的数据匹配。

刹那间，冈本川以为自己就是一只在天空翱翔的钢铁巨鸟，翅膀长在身上，自己获得了超人的力量，心之所至，身即所至，重力被踩在脚下，人类终于获得飞翔的自由。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口哨，飞机开始横滚、拉升、俯冲、普加乔夫机动，事实证明，元机对AI的控制十分丝滑，冈本川可以像控制自己的手指头一样，轻松操控飞机。

一个漂亮的落叶飘之后，冈本川又猛地抬升机头，直刺无边无际蔚蓝的天空。

飞机的性能被发挥到极限，旋转爆震发动机发出暴力的嘶吼，喷出长长的马克环，直刺苍穹。巨大的加速度让冈本川五官扭曲，又无比兴奋，以近乎癫狂的心理输出指令：

加速！

加速！

......

爆震发动机恐怖的动力将F39推向70000米的高空，达到升力的极限，稀薄的空气让发动机逐渐失去动力，机身出现轻微的震颤，冈本川又重新恢复意识。

巨大的过载让他浑身大汗淋漓，软得像一团泥，却虚脱、兴奋、窒息、迷幻，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是他无比热爱飞行的底层逻辑。

让冈本川震惊的是，元机控制下的飞行，让这种体验更加沉浸，元机似乎在主动刺激大脑皮层，让快感直接而又持续。

飞机如强弩之末，在空中滞留几秒之后，便开始下坠，冈本川正要改为平飞，却看见了一幅让他寒毛倒竖的场景。

苍穹之上，亘古萧索。

此刻，一条巨龙却在缓缓升起，巨龙是如此巨大，让冈本川想起曾经攀登过的珠穆朗玛。它高寒、冷峻，即使相隔几十公里，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都让冈本川感到窒息。

此时空气透亮，天空澄静，没有云层的阻滞，阳光照耀之下的龙鳞，发出点点金光，仿佛一道金光闪闪的城墙。

巨龙安静地上升，昂扬的龙首威严地对着冈本川，两根长鞭一样的龙须高高扬起，一双如炬的龙目，轻蔑地看着冈本川，伴随着低沉的龙吟。

即使隔着高强度的座舱，冈本川都感受到了龙吟带来的震撼。

冈本川仇视有关龙文化的一切元素，更不要说龙的本尊。眼前的一切，让他肾上腺素再次飙升，刚刚出现愤怒的意念，F39已经开足加力，向着巨龙发起了唐吉可德式的冲锋。

巨大的龙身快速逼近，像山峦一般压了过来，冈本川感到了排山倒海的压力，元机自动下令：启动攻击模式。

AI回应：空载，武器为零。

F39以高超音速迅速逼近巨龙，眼看要发生惨烈的撞击，巨龙庞大的身躯突然向上一跃，似乎不受重力约束似的，突然就改变了位置，从F39顶上飞了过去，巨大的身影笼罩之下，F39就像巨石下的一粒豆子。

巨龙随即仰头，向着蔚蓝的天空急速离去，冈本川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跟着巨龙远离的方向追击。

F39咆哮着紧追不舍，似乎拥有无限澎湃的动力，越过升力的极限，越过大气层的边缘，向着蔚蓝色的尽头无限追击。

蔚蓝的尽头，不是深邃的宇宙，而是冷眼凝望的死亡之海。巨龙一闪而逝，瞬间融入蓝色的大海，海面波澜不惊、平静如昔，仿佛游戏画面一般自然，丝滑而流畅。

冈本川的瞳孔却骤然放大，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F39便一头扎进了蓝色的海洋，残骸飞溅。

“嗡”

身后，僚机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咆哮着掠过F39的残骸，贴着海面孤独地远去，像一个冷漠的路人。

......

......

两周后，2045年9月2日，星期六，清晨。

方行远睁开眼睛，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床上两个枕头，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也是自己的，散发着同样的油汗气息。

房间依旧很暗，安静得令人诅丧，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的晨曦，在房间泛起朦胧的光影，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迷茫和空虚。

方行远躺在床上发了半天楞，直到身上感觉酸胀，才无奈地从床上坐起来，下床，拿着手机懒洋洋地向客厅走去。

刚坐在沙发上喝了一杯水，手机便震动了，方行远惊讶地看了看，小田—田倩，社区工作人员。

方行远知道她要说什么，本来不想接，想了想，还是无奈地划了接听键。

“小田，这么早吗？才七点。”

方行远打了个哈欠。

“不好意思老方，打扰了，那个《拆迁协议》，你能不能尽快签掉，你要是再不签，可真成了钉子户了。”

田倩首先表达了歉意，但是方行远并没有听出道歉的意思，反而能感受到的意思是，我都这么早工作了，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不是最后一户吧？小田主任，我还是那句话，房子拆了，我老婆孩子回不了家怎么办？不解决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抱歉。”

谈话一开始，便跟融洽背道而驰。

田倩语重心长：“老方，你们小区需要重建成AI小区，你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意义，除了节能环保、亲近自然之外，咱们国家已经进入老龄化社会，AI小区对老年人非常友好......”

“小田。”

方行远有点不太耐烦：“这些我都理解，可是我的问题也需要解决吧。”

田倩略微提高声音：“老方，你总说你老婆孩子回不了家，可是又说她们生活在2023年，现在是2045年，你让我们怎么解决？而且我们查了你的户籍资料，你是半年前才搬到这里来的，并没有家属，这一点，小区的邻居都可以作证。老方，你说的与事实严重不符，请你配合一下工作好吗？”

“我不配合工作吗？小田。”

方行远冷静回击：“你们让我报警，我难道没报吗？你们说我精神不正常，我难道没有配合你们做精神鉴定吗？我难道不是正常的吗？小田，我是一个守法公民，我只是要求回到2023年，很过分吗？”

田倩逐渐失去耐心：“不过份吗？老方，你能说点现实的吗？”

“好，那就说点现实的。我知道现在拆迁都不给补偿，可我生活有困难，你帮我办个低保吧。”

“低保？老方，你以为这是做生意吗？还可以讨价还价。你才31岁，身体健康、四肢健全，你给我个理由。”

“31岁只是我在2023年的年龄，按日历算，我已经53了。而且，我脑子里没有元机，这在2045年算是残疾吧？这个理由充分吧？”

“作为公民，你可以免费移植一个基础版的元机，这一点社区已经告知，是你自己拒绝了。”

“我不装那玩意儿，我脑子又没病，我只要低保。”

“老方！”

田倩突然爆发，气氛瞬间变成融洽的反义词。

“不要问国家为你做了什么？你应该问问你为国家做了什么？你这是在绑架全体小区居民的利益，你知道吗？”

又来了，方行远冷笑一声，坦率讲，他不愿意签《拆迁协议》，跟田倩的咄咄逼人也有很大的关系。

“我可以降低国家的自杀率，这贡献够吗？”

方行远冷冷问道。

田倩没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我尽量活着，努力成为自杀率的分母，而不是分子，就是对这个时代的尊重和尊敬。”

方行远冷静地说道：“田倩，不要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只是一名小保安，生活都成问题，这么大的帽子我戴不动的。我呢，有点道德，但是不多，你要是想绑架，可能会亏本。”

“啪”

田倩光速挂断电话。

五分钟后，方行远的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方行远，你脑子里没有元机，虽然算不上残疾，毕竟也是困难群众，可能理解政策有困难，这样，你来一趟社区，我单独给你解释一下政策。】

方行远看完信息，感觉很别扭，田倩总是说签协议是自愿的，可瞧她做工作这架势，完全是一种你要是不签、我决不放过你的气势。

方行远直接回复：【你要是想潜规则我，请允许我自己选姿势】

方行远很确信，这个信息发出去，至少可以清净一天了，不过他还是乐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