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为姜许乐带来无形的支撑与安全感，却也让她眸中的担忧更盛。“夫君，你……”姜许乐欲言又止，既担心阎修烨的身体，又唯恐他中毒的风声走漏，引得军中动荡。阎修烨身着铠甲，自是凛然威重，但对上姜许乐，冷硬的声线却是染上了柔情：“我无事，乐儿，你尽可放心，方才你既是说东城门被布下了阵法陷阱，那你可有破阵之法？”

即使姜许乐还未曾亲眼得见那阵法，阎修烨却愿意相信她，相信他的妻子聪慧过人，会助他破阵杀敌。姜许乐对上男人深邃不见底的双眸，心头微动，掷地有声地回应道：“阵法变幻万千，却也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找到阵眼，便可迎刃而解。”

阎修烨闻言，薄唇轻扬，而后牵起姜许乐的手，与她一同朝帐外走去。林副将向来唯阎修烨之命是从，如今阎修烨要去东城门，他自然紧随其后，药水月也同行其中。待登上城门，姜许乐半眯着眼眸，眺目望去，只见压顶的乌云在天际盘旋，而那杀人不见血的阵法正被那牧族人的阵法师摆于三军阵前，隐隐有向前逼近之势。阵法四周狂风巨作，飞沙走石，在满目萧索间，尽是无一线生机可寻。“这是天罡阵，煞气极重，至于那阵眼，应当就是那阵法师自个儿。”

姜许乐脸上的神色并无半分波澜，用平静的语气道出她的猜测。唯有以人做阵眼，方才能因时因地而灵活变换阵法，以达到出其不意之奇效。林副将只当姜许乐是在耸人听闻，而城门下，是牧族人在肆意叫嚣，嗜血与好战的气息在他眼底翻滚。“将军！末将这便领一万精兵去击退牧族小儿，让他们好好尝尝咱们的厉害！”

“不可。”

姜许乐与阎修烨的声音同时响起。相视一笑后，阎修烨眸色沉沉地望向林副将，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传我的令下去，无论牧族人如何挑衅，不许一个人前去应战，违者军法伺候！”

林副将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阎修烨冷冽的眼神所慑，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拱手应了声“是”，随后走下城楼，前去军中各处传令。药水月在旁作壁上观，瞧见阎修烨如此维护姜许乐时，更是满意地抿唇一笑。看来，姜许乐是找对人了。只是眼下虽得出了破阵之法，可那阵法师行踪诡秘，姜许乐的视线在牧族大军中搜寻了许久，都未能寻得他半分的蛛丝马迹。“乐儿，若你为阵法师，你会作何伪装？”

阎修烨蓦然出声，似是询问，却又像是在暗示引导。姜许乐摒去脑中交织的杂念，一息的功夫后，她粲然抬眸：“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那阵法师定是扮作了牧族将军，以此来混淆视听。”

阎修烨颇为赞许地捏了捏姜许乐嫩白的小脸，将金弓拉满，而后利箭以破竹之势向那阵法师所坐的华贵马辇射去。变故横生，那阵法师还未来得及说一个字，便被凭空而来的利箭正中眉心，无力地歪头，登时没了呼吸。作为阵眼的阵法师身死，所谓的天罡阵不攻自破。而没了阵法加持，在与大兴交战时，牧族更是节节败退。走投无路之下，那牧族将领竟是命人连夜运来了奇毒曼陀罗，而后以曼陀罗入粮草，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军中士兵服下。又是一个黄昏。阎修烨终于迎来与北方牧族军的最后一战。“这一战，我们誓必要将侵略我大兴国土的牧族人尽数驱逐出境，还我山河无恙！兴军威武！”

萧索的夕阳照映在少年将军的铠甲上，清朗的眉宇间敛着锐气昂然，一语落下，更是引来军中士兵高呼附和，军心高涨，斗志昂扬。反观牧族，连连兵败，士气早已颓然，再加上服下曼陀罗之毒，个个儿皆是灰败着一张脸。进军的号角吹响，刀剑碰撞与战马嘶鸣声同时响彻云霄。在两军厮杀间，牧族士兵以沾有曼陀罗之毒的剑身刺破大兴士兵的皮肉。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大兴这边便折损了三千精锐。阎修烨以全力杀敌，脸侧不慎沾染上了那牧族士兵的血，幸而他昨日便服过暂时压制毒性的解药，如今更是越战越勇。“师兄，你小心着些！那些牧族士兵的刀枪上不仅有毒，甚至连他们的血也是有毒的！这牧族将领，果真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晚萤从阎修烨身后猛地杀出一个回马枪，在击杀间，努力扬高音量发出提醒，更不忘灵活地躲闪那些个牧族士兵身上所喷溅而出的血。“我无事，只是如此自损八千，伤敌一千的法子委实歹毒，此战，怕是会极为凶险。”

阎修烨凌厉的眉头蹙出一个极深的“川”字，周遭的大兴士兵接连倒下。在尸横遍野中，男人握着乌金枪的手缩得更紧，在将要背水一战之际，一道倩丽的身影策马而来。“夫君，我来助你！”

清灵的女声中不带一丝惧怕，唯有一往无前的坚定。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阎修烨，而今眼眶也不由染上了难言的涩意。在千军万马中，他的妻子终是不顾一切地为他而来。这怎能不教他动容！“这是年姑姑特制的器械，名唤赤伞，只需按下这伞身的伞柄，便可抵挡一切近身攻击，伞面刀枪不可破，最是坚韧，而且同样沾有剧毒，一旦触及，不出七步，必死无疑，只是情况危急，我只带了一千把来。”

许是觉着杯水车薪，姜许乐说至最后，尾音已轻如蚊声而不可闻。阎修烨掌心沾有血迹，他只能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陷入自责的姜许乐，一字一句地郑重道：“乐儿，你出现得很及时，即使只有一千把，也是完全够用的。”

距离开战已然过去了一个时辰，牧族的大半士兵早因毒发而倒地身亡。阎修烨熟读兵法，最擅以少胜多，有了赤伞这等杀器做辅助，再度发起进攻时，势头却是变得更猛。牧族不敌阎修烨之势，彻底落了下风。眼瞧着对方溃不成军，林副将正要带兵去追，却是被姜许乐拦了下来。“林副将，常言道，穷寇莫追，况且咱们如今也损失惨重，逞强前往，只怕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