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蛮和葛叔总算是找到了小村庄,村里的人也算热心,尤其是村长,一把年纪了,当看到王爷朱孟的时候,顿时大惊,扑通一声跪下,“前些年我在大明做生意,遇到了一群土匪抢劫,得到王爷相救,没想今日还能见到王爷,乃是老朽之幸。”
他们虽然都是瓦剌人,但受过王爷相救,一定会收留此处的。朱孟已经昏昏沉沉的了,疲惫的抬起眼睛,他救了许多人,倒也不记得这个是谁,嘴唇皲裂,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村里人看得着急,赶紧安顿伤员,每家放了几个,至于王爷朱孟,被村长安顿在家里,什么好东西都敷在了伤口上,但伤口还是恶化了,又被这温热的柴火炙烤,不一会就发烧了。庞蛮一直跪在旁边服侍,眼含热泪,但王爷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王爷,我们熬过了皇上的猜忌,也熬过了胡旋口,小王爷还在外面呢,您不能死啊。”
听到儿子,朱孟疲惫的抬起眼睛,“慕辰……”王爷一生戎马,如今却躺在火炕之上,奄奄一息,庞蛮和葛叔两个人捂着嘴,尽量不哭出声来,转过了身。村长各家各户的收集药材,又抱过来了一大堆,“你们再试试这些药材行不行?我已经让二牛在雪山上,去寻找雪芝了,村里人都用雪芝治病,有了它,王爷一定能好。”
雪芝埋在雪里,冒出一点小尖尖,附近的村民用它入药,能够去血化瘀,传说是神赐极为珍贵。朱孟咳嗽一声,“你们……别麻烦了,本王还能撑得住。”
如今北方下着雪又结了厚厚的冰,去雪山上太危险了,朱孟不想让一个小孩子为他赴汤蹈火,但是力气终究有限,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朱慕辰带着王府禁军,一路拨开了雪,寻着脚印,看到左边的雪山,有两串浅浅的脚印,应该是刚刚落下的。“小王爷,此处脚印看形状,应该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只有一人。”
身边人犯起了难,朱慕辰又向前拨了拨雪,他的手已经红肿溃烂毫无知觉,但还是用力找着,刚才雪山上的脚印,应该不是葛叔他们留下的,“继续向前!”
忽然,在他们的左侧方,传来了一声求救,“救命啊!”
“今天你就是叫破了嗓子,也没人来救你的,敢在老子的面前抢雪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有一个成年男人,中气十足的骂着。隔着雪山,朱慕辰听得明白,虽然找父王要紧,但是他也不能放任不管,一挥手,示意大家向雪山出发。雪山只有几十来米,向着尖端再往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孩子怀里抱着什么,他的旁边,跟着十来个瓦剌兵,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对准孩子。这些个畜生,连个孩子都不放过,虽然他的手溃烂了,但是朱慕辰掏出腰间的火铳向着空中“嘣~”的一声,在暴风雪之中,一声枪鸣声响起。抓着孩子的瓦剌兵,应声而倒,剩下的人都被吓坏了。“大明军队来了,大家快逃啊!”
“啊,快跑!”
几个瓦剌兵,见过迫击炮的威力,再加上朱慕辰身后人多势众,也顾不得管孩子了,拿起武器,在雪地里滚成了一团。“小王爷,要不要追击?”
“不用,先找父王要紧,把那个孩子带过来。”
身边的禁军过去,把孩子扶起来带到朱慕辰面前,孩子的身上全是雪,衣服冻得硬邦邦的,整张脸红彤彤的,手里却捧着一个白色的雪芝,此时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们。既然附近出现小孩,一定不是瓦剌兵带来的,肯定有村庄,朱慕辰松了一口气,语气放得柔和,“孩子,你有没有见过一对人马?他们身上穿着跟我们一样的战甲,我们是一起的。”
小孩放松了精神,长舒了一口气,红彤彤的脸蛋,扯出一抹笑容,“大哥哥,我叫李二牛,你说的那一队人马,正在我们村里歇息,你快跟我走吧。”
小孩在前面带路,他不认识那么多人,只是说了有几个人受伤。在侧方的瓦剌兵,吓得屁股尿流,一瘸一拐的向着大本营跑去,但是暴风雪实在太大了,前面看到了一个村庄,几十个人对视一眼,敲了敲门。听到外面剧烈的敲门声,庞蛮拿起了武器,村长和善一笑,“你们在里面等着,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村长还没有出去呢,刚刚打开了屋门,外面的几个瓦剌兵已经把大门踹开,手里拿着兵器,一看到人出来,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瓦剌兵,把武器插到村长前面的雪地上,“老头子赶紧给我们烧水做饭,要是慢了点,剥了你的皮。”
“兄弟们,进屋去!”
村长被这架势吓坏了,赶紧说道:“各位不要着急,我家里老婆子还在炕上,实在是……”“管你什么老婆子,老子现在又冷又饿,谁对你家老婆子有兴趣!”
几个瓦剌兵一把推开了村长,直接闯入,庞蛮和葛叔对视一眼,两人提着武器从屋里出来,和瓦剌兵缠斗在一起。几个瓦剌兵,前面被朱慕辰吓坏了,这下又有着大明的军队在此,前后夹击,看来只能放手一搏了。络腮胡子是这一队的首领,只见他吩咐道:“兄弟们,这里只有两个大明将士,给我冲!”
以庞蛮和葛叔的能力,这些鞑靼兵不是对手,但是他们两人,被这车轮战耗得有些乏力,村里的其他大明士兵,也都听到了动静,纷纷夺户而出,提着武器来了。等朱慕辰赶到之时,大明士兵已经乏力,朱慕辰吩咐旁边的将士,这些瓦剌兵一个不留,“注意保护附近村民,不要让他们受伤。”
朱慕辰拉着二牛,看着王府禁军冲了出去,“你现在过去,无非是送死,还是待在我身边安全。”
二牛感受着哥哥的大手包裹住他的小手,带来一丝温暖,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对面的爷爷眼中担忧,“可是,我爷爷在对面……”朱慕辰眼神一缩,只见一个蒙古兵,拿着手中的长矛对准了老人,已经来不及了,老人眼中只有孙子,却只能捂住肚子,血溅当场。“爷爷!”
李二牛嘶吼了一声要冲过去,朱慕辰死死的拉住了他,感受着孩子在他的怀里跟个小牛犊子一样,充满了力气,但他绝不能松开,这些瓦剌兵个个冷血无情,一旦出去绝对丧命。“爷爷,不要死,你放开我!”
一看到村长没了,葛叔和庞蛮两个人杀红了眼,王府禁军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把整个院子染成了血红色,这些轻如鹅毛的大雪,染上了热血,全都因雪而变,化成了红色的冰。李二牛扑倒在爷爷身旁,怀里的雪芝掉落在地上,朱慕辰一把拿起。可是,村长却安详地躺在了雪地里,没有交代一句遗言,李二牛悲痛大哭。葛叔和庞蛮两人站在院子里,低着头,都怪他们没有保护好村长,“二牛,对不起!”
朱慕辰刚靠近过去,就看到李二牛因为太过痛苦,此时竟然哭晕了过去,让葛叔先把孩子抱进去。朱慕辰扑进屋里,一眼就看到了父王,可是父王身受重伤,整个人陷入昏迷,“父王,慕辰来了。”
鼻子一酸,这么多天的努力寻找,总算是见到父王了,但是朱慕辰却不敢下手,拿着手里的雪芝,缓缓地跪到了炕前。似乎有所感应一般,朱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忽然,一口血喷了出来,“慕辰,你来啦。”
朱慕辰有些慌张,拿起袖子主动擦着父王嘴角的血,整个袖子都被染红了,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干,“父王,我马上炖了雪芝,一定会治好你的。”
在他的身后,庞蛮和葛叔两人红了眼眶,王爷坚持不住了,提着这一口气就在等着小王爷,这一口气一旦松了,人恐怕就没了。“别……别去!”
朱孟努力抬起手来,擦了擦儿子的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父王已经看到你成亲,此生也没什么遗憾了。”
“这一口气提着,还能见到慕辰,是老天爷可怜我,但我自个的身体我知道坚持不下去了,你也别费力气。”
朱慕辰悲痛大哭,都怪他来的迟了,他要是再早一点点,也许就不会是这个结果,“父王,为什么你出征不带上我!”
如果带上自己,是不是会是另外一种结果?他可以和朱棣周旋,可以使用一种更柔和的方式。儿子的孝心,朱孟明白,“不带上你,有我的道理,我为大明而战无怨无悔,为了大明根基不被动摇,不要报仇,这是父王的遗愿,你能答应我吗?”
瞧着父王期盼的眼神,朱慕辰使劲摇了摇头,要不是因为朱棣,父王也许不会死,他既然身为人子,他怎么能眼睁睁的……朱孟呛出了一大口血,厉声道:“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父王,跪下发誓,此生守护大明江山,绝不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