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我胎象刚稳，便被阿晟的亲侍唤去了芸贵妃的春潞宫。

阿晟看我的第一眼有些冰寒，而他怀里是正在垂眸抽泣的芸贵妃。

“陛下，定是泠妃嫉恨臣妾能得圣眷才做了错事，陛下看在她有孕轻饶了她吧。”

错事？我何尝做错了什么？

我瞥眼朝几上茶盏看去，好香的茶汤，宫里有这茶叶的怕是不超过三人。

“泠妃，芸儿说瞧见你的人在她茶中添了伤身的药汤，来鉴别的御医已然验出其中之害，你可认错？”

我上前将那盏茶端了起来，汤色有些深，里边的东西确实是我吩咐人加的。我悉数说出里头的药材，随后蹙着眉上下打量了候在一旁的御医。

“你说这茶有疑？这里头的药，是我的安胎药，特地给贵妃娘娘坐胎用的。”

“泠妃娘娘，恕臣直言，安胎药与坐胎药怎能混用？况且这药方臣从未听闻，虽说娘娘略通医术，也不能如此颠倒药性吧？”

“略通医术？张御医，你忘了？我曾是御医令。这方子是舒家祖辈研制出的可安胎坐胎两用之方，效力更胜常药，张御医技不如人，这一次，我便不追究，今后还望你精进医术才好。”

张御医被我说得冷汗直流，我转头看向芸贵妃和阿晟，刚要离开，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说的当真是实话？”

我回过头对上他深沉的眸子，我看见了，他还是怀疑我。

我没有答他，而是走过去将那盏茶汤一饮而尽，随后大步离开了。

我说的当然是实话，因为一个月后，周芸便有孕了。与我不同，阿晟在她宫中摆了大宴，各宫嫔妃均需参加，皇后也不例外。

在这个宴席上，我的孩子没了。我知道是周芸借刀杀人，借皇后这把刀，杀我腹中的孩子。

她竟然，还是容不下。

我相信睿智如阿晟，他一定他知道，可是，他容下了。他罚了皇后禁足，而为抚慰我失子之痛，他封我为贵妃。

周芸的孩子在十月后出世了，如她所愿，是皇子，阿晟高兴得不得了，又赏了她仆役金银，并再进一品，风头更盛。

这些日子她并未寻我麻烦，因为她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比逞一时之快重要得多。阿晟照旧来我宫里亦或是召幸我，他说，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好景不长，皇长子三个月时突发高热并浑身发疹，问遍御医司无果，正当周芸急得恨不能替子受罪时，阿晟的亲侍将我唤去了春潞宫。

我看了孩子的情况，十分不乐观，即便是我，也只有三成把握。

“三成便三成，小泠，他是朕第一个孩子，你一定要尽全力。”

他确实急到了极点，竟当众唤我“小泠”，而我的眼神黯了黯，却没说什么。

我给他施了整整十五日的针，汤药则让乳母用母乳喂入他口中，最后一日，他终于从多日气若游丝的状态恢复，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阿晟和周芸几乎是同时冲入房门查看孩子，而我则缓步走出了出去，重重栽倒在地。

“小泠！”

身后好像是阿晟大喊了一声，听不清了。

此事过后，皇长子身子愈发康健，不像他父亲重疾缠身，而我经过一月的将养，也逐渐恢复了精神，拣起了包袱。

好像没什么好收拾的，这里没有什么属于我。

我去了御书房，拿出了那块玉佩。

“小泠，你想要什么？”

他神色依旧温柔，但知他如我，他眸中的戒备瞒不过我。

我将玉佩还给他，连带着他送我那句话也还给了他，只希望他能将自由还给我。

“祝陛下与皇贵妃恩爱深笃、白首为期。”

听到这句话，他眼底是无尽的烦躁。

“朕说过许多遍，你要等。朕一定会将她、皇后，那些你不喜欢的人都解决，你为何不能再等等？”

我笑着摇头，他不会解决她们的，除非他不想要这个皇位了。

“陛下多虑了，我只是想回家，请陛下应允。”

我用剩下的盘缠在最繁华的街道开了个医馆，起先百姓见是女子皆不看好，所幸医术傍身，渐渐小有名气。

我被请至文府为夫人诊治，而见到这位文大人时我才认出他是当初的状元郎，如今官拜正三品，前途如锦，他的夫人，自然是当初和亲的公主。

他们育有一子一女，这些年恩爱有加，而如今，公主又有喜了。

“原来就是你？”

公主这话问的我一头雾水，什么是我？

“原来我皇兄费尽心思要带走的就是你。当初他质期已满，父皇命我和亲。他告诉我你们的皇子一个赛一个不中用，劝我务必选当年的新科状元郎，也免得掺和皇家事。我许久才知，原来当时那满府的布置本是为了你。”

“冒昧问一句，公主的皇兄可是您母国当今皇帝？”

“对呀，他与我一母同胞。”

面对公主对我离开的疑问，我含糊其辞，随后回到了医馆，闩上了门。

记得随他离开的马车上，我问他回去后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他说，小泠这样的。

原来从那时开始，我便已在为他而争，争他的皇位、我的御医令，还有，我的孩子。

阿晟，你还会有许多女子为你生孩子，可我只有腹中这一个了，恕我不能再失去，便不再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