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几分钟，吴向东微微打起鼾声。已经是夜里十点多，其它几位副厂长年纪也不小了，一个个眼皮也开始打架。“咱几个上那边歇会。”
宋保光指了指省里领导的位置。其它三个副厂长打着哈欠点点头，跟着宋保光摸黑走了过去。在省领导跟前他们几个就跟三孙子一样，大气都不敢出，腰杆子还得挺倍直。都是在办公室里养尊处优惯了的，这一大天可给他们累坏了。宋保光伸了个懒腰，打着哈哈道，“哥几个，我爬着眯会，你们要是累了也爬会，得等四五个小时呢。”
说罢宋保光往桌子上一趴没一会工夫就打起呼噜。剩下的三个副厂长也是又累又困，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全都往桌子上一趴，能眯几分钟也能长长精神。黑漆漆的车间里一下安静的半点声音都没有，吴德礼靠在机器旁边找了块还算干净地方坐下。看看手上黑乎乎的机油撇了撇嘴，嫌弃地找了个地方抹了两下，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进车间了。真不知道那些工人天天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是怎么忍下来的。机油味儿又臭，机器开起来又吵，车个零件还崩的哪都是钢渣子铁沫子的。要不是吴向东天天跟在屁股后头盯着逼着他在车间里学这学那的整了几个月，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到这种破地方来。这一歇下来吴德礼的眼皮也开始打架，没一会头一歪也靠着机器睡着了。顾建勋一直没说话，像一只蛰伏在黑夜里的枭，他挑了个非常合适的角度，不仅能看着自己的那台机器，还能把其它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时不时就会看一眼四个副厂长所在的位置，以他当兵的经验，那四个人里有一个人是装睡的。果然，十来分钟后，一个黑暗站起身，轻手轻脚走了过来。顾建勋眯了眯眼，过来的人竟是宋保光。他略一垂眸靠在身边的机器上，闭上眼装睡。宋保光轻轻走到他身边站了片刻，转身走到顾建勋用的那台机器旁。顾建勋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就见宋保光围着他的机器转了两圈，然后蹲在一个地方，伸手到机器底下摸了摸。他在检修的时候，就发现有条线路被人做了手脚，不过他倒是没急着揭穿，没想到宋保光也是奔着那里去了。难道在他的设备上做手脚的人就是宋保光？宋保光蹲在地上摸了两下，从机器下边拽出根电线，很小心的把电线上的一截快要烧断的铝丝取下，然后将电线重新接好塞回了机器下头。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在机器旁站了片刻，接着轻手轻脚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重又趴在桌子上。顾建勋猛地睁开眼睛，宋保光竟然帮他把设备的故障排除掉了？有点意思。他本想等设备出现问题的时候，再当着省里领导的面把故障指出来。没想到还没等设备出问题车间就断电了。顾建勋唇角浮起一抹笑，他本就觉得这电断的蹊跷，这下就更确定了。不过宋保光是怕这处故障被他指出来呢还是为了帮他还得两说。约摸一点来钟，啪嗒一声车间里的灯亮了起来。吴向东腾地坐起身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老吴，你慢着点。”
宋保光适时将人扶住。吴向东捏了捏鼻梁，“来电了？”
话音刚落倪卫洪就一路小跑过来汇报，“各位厂长，电闸修好了。”
“修好了？”
吴向东晃晃脑袋，刚才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这会反倒觉得更累了。“对修好了，我们又检查了一遍确保没问题了。”
倪卫国道。吴向东起身抖了抖腿，椅子上硬，他这把老骨头感觉都要散架，再一看吴德礼，正靠着机器睡的流口水，一股火气就涌了上来。让他守着机器，他就在那睡觉，万一叫人动点手脚，到时候哭都找不到坟头。“咱是现在把省里的几位领导叫起来？”
宋保光小声问道。吴向东赶紧把心头那股火往下压了压，“你刚才一直没睡？”
“我也眯了会，我们四个轮着一人眯了一小会。”
宋保光道，“岁数大了不眯一会实在是受不住。”
其实他也就睡到刚刚才醒，估摸着吴向东也快醒了，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了。吴向东视线落在宋保光耳鬓的白发上，宋保光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抬手拍了拍宋保光，“你去把德礼叫醒，我跟倪厂长去叫几位领导。”
吴向东跟倪卫洪一走，其它几个副厂长就凑了过来。三个人对宋保光大为赞赏，刚刚他们四个一块趴在床子上睡觉，还是宋保光把大家伙叫起来的。吴向东问的时候，又说是大家轮着值班，倒是跟大家伙站到了一队。以前他们都觉得宋保光跟吴向东是同乡，两人走那么近，肯定是吴向东屁股后头的一条狗，这件事倒是让三个人对宋保光好感大增。宋保光笑呵呵地跟三个副厂长说话的工夫就把吴向东躺着的椅子归了位，然后才去把吴德礼叫醒。吴德礼张着大嘴，淌了一身的口水，刚刚睁开的眼睛里透着清澈的愚蠢。“德礼来电了，你爸去叫省里领导了，把口水擦擦，准备一下。”
宋保光一脸和谒地说道。“哦。”
吴德礼抹了把口水坐直身子。刚他正做美梦呢，梦到他坐上了吴向东的位置，顾建勋和陆向晚正求他不要把顾建勋开除。他正拉着陆向晚的小手，那小手那个嫩，那个滑，他咂了咂嘴，回味无穷。可一抬眼就看到顾建勋就在旁边，正在检查昨天车到一半的零件。顾建勋感觉有人看他，一抬眼正跟吴德礼的目光碰上。四目相对，吴德礼气哼哼地转过头。看到顾建勋就觉得晦气！要是这局他再赢不了，那可真就晦气到家了！这时，吴向东和倪卫洪跟在五位省领导的屁股后头走进车间。几位省领导经过休息精神明显都很不错，对倪卫洪也是赞不绝口，直说他安排的休息室非常不错，即安静又舒适。吴向东是没心思听倪卫洪拍马屁，他只关心这一局吴德礼能不能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