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顾建勋一把握住陆向晚的手,眼中泛红,把一家人从下放到父母去世后的事全都跟陆向晚讲了一遍。陆向晚凝着他无比深沉的眸十分心疼,她知道那段记忆是顾建勋最不愿回忆的。那是他这辈子最最惨痛的一段经历。那么多封信都没有得到一个回应,如果换成是她,她也无法相信这会是误会造成的。有句老话说的话,未经他人难莫劝他人善,陆向晚觉得不拿出事实来,任何猜测对顾建勋都是一种伤害。陆向晚抱住顾建勋,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显得无力,那段最灰暗的人生,她没有经历过,就无法说能感同身受。即便中间有什么误会,那段经历给顾建勋造成的伤害已经存在,他需要的不仅仅只是一个解释。“对不起。”
陆向晚觉得自已有点自以为是了。顾建勋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懂。”
一句我懂,让顾建勋的眼中有了泪光。他紧抿着唇将头埋在陆向晚的怀中,他最脆弱的,无助的一面,就这么展露在她的面前。这世上没什么比至亲之人的背叛与抛弃更让人心灰意冷。当时只有十五六岁的顾建勋就是从这样的至暗时刻爬起来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告诉他应该大度,应该原谅。次日一早,两人又到了四合院,老太太早早就在门口等候。身边还多了两个五十来岁的的老头子。三个人在看到顾建勋的一刻都眼含热泪,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顾建勋也一眼就认出顾奶奶身旁的两人,一个是他的大伯顾向东,一个是他二伯顾向南。岁月在两人身上留下不少印记,但那跟父亲相似的眉眼还是一下就让他认出两人。他冲三人淡淡的点了点头,“你们好。”
这生疏又不失礼貌的招呼让三人都是一愣。“建勋,我是你大伯。”
顾向东眉头微蹙,上下打量了顾建勋两眼。“你好。”
顾建勋还是淡淡的。顾奶奶赶紧抹了抹眼泪,扯了下顾向东,“建勋回来是为了安葬向阳和他媳妇的,你俩带建勋去咱家祖坟看看。”
“好。”
顾向东和顾向南交换了一下眼神,向着院外停着的一辆红旗轿车走去。“上车吧,我们带你去祖坟。”
顾建勋拉着陆向晚坐上车,顾向东让他们把背上的筐放到后备箱,顾建勋却执意要抱着。两个人就那么抱着筐坐到了后坐上。顾老太也跟着坐到后座,紧挨着陆向晚。她一点都不忌讳陆向晚怀里抱着的东西,还不时伸手轻轻的抚一抚,一如从前抚着自已最疼爱的儿子一样。一路无话,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在一片荒地停下。这应该是一片坟地,半个小山坡上都是一个个的坟茔。几人下车,又往山坡上走了几百米,便是顾家的祖坟。顾奶奶冲着一个坟头拜了拜,顾向东和顾向南也跟在顾奶奶后面祭拜。顾建勋在碑上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这是他爷爷的碑。他又往旁边看去,那竟然有他父亲和母亲的碑,不仅有他父亲和母亲,竟然还有他和顾月月的碑!陆向晚也看到了,她轻扯了下顾建勋衣袖用眼神问他这是怎么回事。顾建勋紧宁着眉头,心里乱成一团,家里竟然给他们一家四口都修了坟?家里是以为他们一家四口都死了?到底是谁告诉家里人他们一家四口都死了?还是他们觉得父母去世了,他和妹妹也活不下去?“建勋,当年我们听说你们一家都不在了,就给你们修了这个衣冠冢,一会你大伯找的人就来,把你跟月月的坟平了,再把你爸妈的尸骨好生安葬。”
顾奶奶满脸忧伤地道,“既然来了,你怎么也应该去给爷爷磕个头吧?他走前还在念叨你们一家子……”说着顾奶奶悲从中来,抬起袖子抹起了眼泪。“是啊,建勋,你们一家下放,就跟家里断了联系,你奶奶那时候眼睛都快哭瞎了,为了你们一家子,就差把家底都搭上了。”
顾向东叹了口气。他也瞧出顾建勋对他们的冷漠,可当年他妈不顾全家人的反对,不知道给他们一家花了多少钱,就想把他们一家早一天弄回来。顾建勋眉头越蹙越深,他们一家跟家里断了联系?他们明明给家里写过那么多信,发过那么多电报,怎么会是断了联系?这分明就是想推卸责任!现在看他回来了,就想甩锅,当年的事,他们是不想承认了?顾建勋越想越气愤,一扭脸问道,“什么时候能安葬我父母,你们找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那不,那应该就是修坟的人了。”
顾向东抬手一指,一辆手扶拖拉机嘟嘟嘟地开过来,从车上跳下几个扛着铁锹的人。顾向东赶紧迎过去,冲那些人说了些什么,那些人立马开始干活。先是把顾建勋和顾月月的坟平了,然后又把他父母的坟重新挖开。挖开的坟里露出两口厚重的棺材,一看那棺材的质地就是上好的棺木。在地下埋了这么多年,连棺材的漆色都没怎么变。几个人合力把两口棺材从坑底抬了出来,棺盖一打开,顾建勋的眼圈就红了。两品棺材里放着的是父母以前穿过的衣服,还有他们两个留在家里的一些小物件。那些物件顾建勋还有些记忆,睹物思人他顿时又想起,父母去世前那凄惨的模样。“建勋。把你爸妈的尸骨放进去吧。”
顾奶奶抹着眼泪说道。顾建勋沉了口气,把筐里的坛子直接放到棺材里。盖棺,下葬,一气呵成。墓碑重新立好,顾建勋跪在父母的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爸妈,儿子不孝,这么久才能让你们魂归故里。”
“爸妈,向晚给你们磕头了。”
陆向晚跪在顾建勋身旁也给公婆磕了三个响头。顾奶奶泣不成声,抚着两个刚刚立好的墓碑,心痛的说不出话来。她最疼爱的小儿子,终于回来了,虽然回来的只有一捧枯骨,但盼了这么多年,他们终于回家了,她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儿子儿媳回来,也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