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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人间烦恼 船头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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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山白虎本姓张,一杆烟袋一杆枪。强盗退避三十里,穷家开门喊大王。”

太湖偏岸,烟波浩渺,螺舟之上,不知遥望哪一座岛,但你只能靠自己的猜测,千万千万不能提问,一旦提问,船上老大就知道你是个外行,就算不在讨要船钱的时候做手脚,也免不了一顿嘲笑。

这条船的老大今天生意不好,一个斗笠遮在脸上半天,岸上没遇到一个问询的人,湖中间渔网浮漂也半天没有动静,索性躺在船舱里,任由流水飘荡,给停在船艄的鸬鹚讲起太湖里的那些故事。

“所以说,这太湖里七十二峰,峰峰有帮派,五十一岛,岛岛有湖匪,真叫砍不尽田里裨草,抓不完太湖强盗,那些官老爷整天就在白忙活!”

渔夫手摇蒲扇,驱赶蚊虫,虽是夏日,但遇到天上有云彩,水面有凉风,那是非常舒适的。

鸬鹚也懒,水里的鱼跃出水面,也没有去追赶捕捞,只是大叫一声,开开嗓门。

“听明白了吧!所以说这里自成一派,强求它改变是不可能的!它里面自有道理,官家打的不过是些枝桠,不顶用,咱们要保平安,还得拜山头捐银两!”

鸬鹚又叫了一声。

“别听到钱就叫!也有好时候!像是以前有个叫金钩李胡子的,统领七十二帮,不仅不要钱,苏州城官府摆不平的事,报他名字,兴许还能摆平,你说厉害不厉害?比那些宪兵什么的,瞎抓盗匪还弄的人家报复,安定多了!”

鸬鹚再次大叫,展翅飞走了。

“唉!最后的听客也走啦,得了,今天说到这里,咱们下回。。。”

渔夫话没有说完,一阵枪声响起,准确的在他的斗笠尖开了个对穿的洞眼。

“诶!杀人啦!杀人啦!”

渔夫惊慌得将蒲扇扔进水里,慌忙坐起弄得船左右摇晃,背后的枪声越来越密集。

他躺在船舱的时候解开缆绳,想在太湖上来个信马由缰,谁知老天爷竟把他送到了湖匪做买卖的水道,再要摇橹跑已经来不及了,能不能活命可要看造化。

“水!水里!”

他生在船上,长在船上,水就是娘胎,此时也顾不得岸在哪个方向,低头一个猛子钻进万顷太湖,但手里还拽着缆绳,那毕竟是他拿老婆本换来的家当,命不要都不能不要这个。

“金阿三!你这南边的人跑到东边来,是要做什么?给我滚回去!”

不远处,一艘大船对峙近十艘小船,大船头上一个人,手盘铁胆,胯下马扎,和对面用叫骂的方式谈判。

“龚国良,别在那里装啦!给国民党钱买个官,就当自己真的能下命令啦?”

金阿三的小船在船队正中间,指挥手下走舸将大船围了个遍,无人得以进出。

“咱们谁下的鱼苗谁捞起网!今天这生意是我做的,你来抢,是砸我的饭碗头了吧!”

龚国良脚下的大船,红色沙曼围挡在船檐上,不像是湖匪用的,倒像是接亲送礼的彩船。

“今天是吴家少爷给人送聘礼,人家叫我保的镖,你要是夺去了,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金阿三又让人把船靠近了一些,看清楚龚国良背后大船船舱里绑着的,正是吴家的下人。

“金阿三!你也是脑袋被门夹了,他娘的敢跑到东太湖来黑吃黑?你就打个出其不意厉害,能抢到些东西,但现在咱们明摆着阵势,我不信就你这几艘小船有什么大风浪。脚底下可是东太湖,我的帮手可随时能到!”

龚国良还是悠闲的坐着,看见远方薄雾里已经有来船的影子,心下底气十足。

听到这里,藏在水底的渔夫探出脑袋来换气,不由顺着龚国良指的方向看去,一队舢板划来,领头的还是个皮肤黝黑的女人,一手遮在额头上,大喊:“龚二哥!四妹来接应你啦!”

“切!这烦人的陆四妹!”

金阿三看见对方的援军,转而对周围自己手下叫唤,“快!趁现在给我上!”

几艘走舸里,喽啰扔出胳膊粗的铁链,四个角栓住大船不让其动弹,其他船上的人磨刀霍霍,还有拿起盒子炮的,叫嚣起来,就等身边哪个胆大的先跳上去送死,自己跟上去好抢个功劳。

“看你这小赤佬往哪里跑!”

金阿三看陆四妹还有一段距离,摸了摸拉碴的胡渣,笑得能看见后槽两颗金牙。

“关上舱门!到里面死守!”

龚国良的人退到舱内,声音不似刚才整齐,倒是磕磕碰碰,刺刀和土枪叮铃作响。

“给我上!快!全给我抓活的!记得别伤了人家吴大少爷的聘礼!咱赔不起的!”

金阿三看龚国良退进船舱里,伸手指着大船关上的门,要手下人都跳上去把大门破开,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听着他像是水鸟一样的嗓子,真有几个拿刀的飞跃过船艄,落到大船船头,开始撬船舱的门锁,但门锁坚固,刀刃都有缺口了,却连打开的迹象都没有。

陆四妹已到不远处,金阿三着急,恨不得自己上去,却又苦于自己为了轻便,只带了小船,运载不得什么重型工具,思绪未完,水下突然翻起阵阵白浪,声音响起,大船如借到了力一般,原地缓缓转向,扯断船头两根铁链,拉着船尾未及挣脱的小船向前,碾过一艘走舸,吓得其上面的喽啰跳水求生。

“哈哈!金阿三!你还真是个傻坯!”

登船的几个喽啰,被船突然的变速带倒,甲板上的暗门趁机打开,里头龚国良的手下蜂拥而出,将几个人擒获,龚国良则站到了船尾,看着脚下的白浪,不时朝金阿三挥手。

“这艘机械船,是国军送给我的旗舰!我听说了你为给吴大少爷的聘礼当看门狗,就专门把它改装成了喜船的样子,跟在人家后面,来了个调包,真的喜船在那里了!”

龚国良拍了拍船舱上装饰的空心木板,转头看向行船到五丈开外的陆四妹。

“龚二哥!这么威风!我阿能靠近点看看?”

陆四妹脚下踩着真正的喜船,送聘礼的押解队只剩个队长,被扒光了衣服绑在船身上,鼓起的肚子被勒出血痕,像是个草绳扎紧的蹄髈。

陆四妹倒是一身湛蓝的渔家女衣服,板蓝根染成的湖蓝色,一条红色的头巾,齐腰的麻花辫子,鹅蛋脸上碧玉色的眼睛,身后几个也都是同样打扮的姑娘,如不告知,真是不会有人防范。她也靠着这样的打扮摸上过无数富家大船,然后凭腰里手枪,将船上男人统统灭口,女人则收编上岛,有了今天在太湖里的名号。

龚国良最爱听奉承,陆四妹如此夸奖,心里飘飘然,没看见她从背后扯出一张渔网来,丢在船尾泛起的白浪里,潺潺水声顷刻传出杂音,进而是机械绞死的声响,大船又如脱力一样,死气沉沉的停下了。

“咱们不是说定先弄死金阿三的吗?”

龚国良没想到陆四妹会临阵倒戈,刚才的神气没了一半。

“龚国良!你也有老马失前蹄的时候啊!”

这回轮到金阿三得意了,转头正准备对陆四妹道谢,谁知她直接把枪口对准了自己,吓得他赶紧趴在船里隐蔽,骂道:“疯婆子!你他妈到底站哪一边?”

陆四妹收起了枪,交踩在船梆上说:“今天没准备要你们的命,我不过是看中了三哥你保的银子,龚大哥新收的机械船,两位要是识相,都借我玩玩怎么样?”

不远处打渔的一口气实在憋不出,再次从水底下探出头来,谁知船一阵晃动,上头多了个人。

原来水流在渔夫入水底时,将小船漂到了距离几方较力不远的地方,龚国良和金阿三没想到都吃了陆四妹的亏,给自逃命,金阿三自己换到后面的走舸上,回头边放枪边划,龚国良则把陆四妹骗上大船,自己带兄弟肉搏,撞开一条路,跳上周围小船各自回岛,其中就有一个落到了渔夫的小舢板上。

“这是我的船。。。诶哟!”

渔夫话没说完,就被上船的土匪一脚踢下了太湖,看水面上小船四散,大船上好几个姑娘开枪,自己一辈子到现在积攒钱买的船就这么被抢,也没有了游上去的力气,因为即便游上去,没了船在这碧波之中又如何能游到岸边。

老本都没了,渔夫就没了心气,慢慢停下手脚,随波沉底,不想,眼前出现一个两人高的白影子,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渔夫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水流拂过白虎周身,毫毛似水草,根根在水里荡漾,背上的黑色条纹起于爪子与身体相连处,在波光里有些看不清,虎爪比人大腿还粗上一圈,向后划动的缓慢,身子却能向前窜出好远,就留一条尾巴,在水里苍劲如白练,那竟然是一只老虎。

渔夫还没有回过神来,水面便被撕破,那白虎后腿发力,飞跃出水面,把透过水面照进湖底的白日揉碎,听得惨叫传来,刚才还在船上对渔夫发狠的两个土匪,一个仰面落入水中,已经没了意识,另一个则四仰八叉躺在船上,伸手扒住船舷想拉过橹来防身,但吓的已经没了方寸,连橹在哪里都摸不清楚了。

白虎倒有灵性,四只脚踩在船两边,侧脸看了一眼那脸已经吓白的土匪,甩头,摇身,抖尾,重新恢复了一身皮毛的飒爽蓬松,长啸一声,其他船上的人才发现,这混乱的战局里又多了一股势力。

近处船上的土匪离那长啸的白虎不过三五步远,听见如此响动,胆都吓破了,转身要跑却是四面波涛,无路可走,只弄得船摇晃不停,白虎倒正好借力,趁船摇晃的势头飞扑出两三米,稳稳的落到远处另一艘船上,翘起的船头让两土匪落水的同时,脚下那艘渔夫的船,也因为白虎飞扑的力道,倒扣翻沉。

渔夫在水里,只能透过水面看见船上的影子,不是很真切,但他从没想过会有白虎从水中飞出,将土匪打落入水。他突然不想死了,他想上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想到这里,手脚也能动了,扑腾划水,避让开一个个落下的土匪,钻出湖面,抱着自己倒扣的小船底,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四下搜寻那白虎的身影。

然而放眼望去,刚才还在的硕大白虎,现如今却踪迹难觅,但那些幸存的摇晃船只,空无一人,让渔夫知道这些不是在做梦。

那边有艘带着摇橹的船,比一般走舸稍大些,晃动不大,应该没坏,渔夫在水里泡的时间久,手脚浮肿起来,心想赶紧离开水里,先游过去歇息一下。

他还有最后一点力气,又钻入水底,潜过两艘船横在中间的小船,还好没有选择这两艘,在水底他已经看见了船下好几个洞眼,橹也打在一起,怕是沉入水中之前都分不开。他又加快了打水,终于借出水时的浮力,双手拉住了摇橹船的一边,用手肘挂住,艰难抬起左腿想搭在船身上好让自己上去,奈何筋疲力尽,加上长时间呆在水里突然出来,一时适应不了,几乎把船都拉翻。

翻身到船上,仰面躺在船舱里,浑身湿透,湖水混杂汗水浸湿船底,大口喘着粗气,眼睛已经睁不开。船舱很深,四周船舷高出水面不少,船舱最中间深处还有木箱子替他遮挡,躺在其中,周围人发现不了的。

他准备一直这么躺着,直到周围没有响动了再起身,找条能用的小船离开。他是万万不敢将这大船划走的,土匪的船土匪都认得,官家有的也备案,要是自己这种平头百姓不识好歹占去了,日后划出来给人看见,要么小命不保,要么牢狱之灾。

他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长舒一口气,大胆睁开眼想看看情况,谁料一仰头,有个人影正歪坐在船头,一手撑住大腿支住身体,一手托着烟袋,正打量他,不知已经多久了。

“饶!”

他立刻由仰天翻转成趴在地上,弯腰弓起身子跪倒,要往后挪,像是条件反射一样,不料背后触到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让他话没说完,就中了定身法一样。

他都不敢回头,知道这一定是老虎,心想自己已经死了,浑身都在发抖,甚至连视线都不敢转动。

“煞!”

眼中那人吐出一口烟,低头捏起衣角擦擦烟嘴,在呼喊什么过去,背后的毛绒爪子动了起来,渔夫失去依靠,又仰面倒下,看见雪白的细毛跨过自己的脸,从一旁走过,绕到那个抽烟的人身后,伏下身子开始舔自己的爪子。

那个人更好,本来距离白虎还有一段距离,现在任由那畜生靠近,舌头距离其后脑脖子处不过一尺远,有枪在手却根本不用,反而对那畜生有些恭敬,在白虎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还点头致意。

“你。。。你是?”

渔夫已经累的无法再泅水离开,确认身后没了威胁,退到尽可能靠近船尾,后背紧贴狭窄处,两手扒在船边,微风轻轻摇晃船身,在他看来都是大风大浪,随时要翻倒没命。

“我倒要先问问你是谁?”

坐在船头的人,虽然留一个光头,但肤色雪白,眼睛明亮,两颊与嘴唇粉红,耳朵贴齐两鬓,鼻子小巧玲珑,头巾放在脚边,一块暗红拷布裹住大半身子,绣着暗云,只露出两条胳膊,印花布外面又是朱红色的布料,斜搭在肩上,延伸到下半身,似渔夫自己穿的笼裤,也像裙裤。

虽然周围杀伐气重,但这人坐在船头,面不改色气不喘,好像游览到此,面相又和善,稍显清瘦的脸,浑白的皮肤,半依靠船身的坐姿,还有几分柔美,如果不是开口说话,渔夫甚至怀疑对面是个女子。

“我问你是谁?”

那人又发话,语气严厉,和外貌不相符的反差,使得其更有威严。

渔夫的眼睛终于在那人脸上停留了片刻,但那人背后的白虎也转过头,碧绿的眼睛与那人视线平行,看向渔夫。

“那。。。那畜生。。。”

渔夫还是不能好好的回答,他的注意力全在提防白虎,才要问话,那白虎身子提起来些,吓得渔夫收回两只手,挡在脸前,慌不择路的躲在箱子后面。

“住口!”

那个人语气恼怒,但动作却很焦急,飞快的向前一步转身,竟然朝那提起身子的白虎跪下了。

他毕恭毕敬,像是在给将军汇报战事一样,“那个人看装扮不是湖匪,还请息怒!”

白虎也像将军一样大度,并没有在意,只是舔舔嘴唇,将身子放低了下来。

“这。。。它听得懂?”

渔夫探出脑袋,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现在有人保他,还是从老虎手里保他,他比起恐惧,更加好奇保他的人是何方神圣。

“你刚才问我是谁对吧?好,我先回答你。”

那个人还是保持跪姿,一手抚摸老虎背,眼睛盯着老虎碧绿的瞳仁,却在对渔夫说话道:“漫山岛,张百无。”

“。。。张白虎!你就是漫山岛张白虎!”

随着说话的瞬间流露出惊愕,渔夫不禁双臂发力,直起身子,下意识看了眼周围,盘算逃走,可目力所及皆为碧波汪洋,自己还喘着粗气,下水无异于找死,只得抽动脸上僵硬的肌肉,挤出笑脸,“小人不知张白。。。张大侠,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那跪地的汉子没有答话,理顺了毛的白虎倒先没了兴致,从头到尾一阵摇摆,甩下最后的水珠,毛色再次如同水波一样,反射阵阵光彩,立到了船头上。汉子见白虎走了才松垮下来,起身舒展下腰肢,面对着叉开腿所在角落的渔夫,蹲下道:“我叫张百无!”

“对,对啊!张白虎大侠!我们村里都知道你的,是。。。”

“张百无!”

“额,张,张八虎?”

“唉。。。行吧,随你怎么叫吧。”

张百无放弃了说明,随着船身摇晃起身,身后的白虎已经借周围大小船只,跳回到他们来时的走舸上,闭上眼睛趴下。张百无倒没有自不量力的跳过去,他坐到船头探下身子,突然整条船震动起来,发出“隆隆”声,雪白的浪花在船后头泛起。

“这。。。这是机械船?!”

渔夫从来没有乘过机械船,此时感觉身下的船少说有百斤重,却不用桨不用帆,不用拉纤,就靠个轰鸣的铁疙瘩,便能开动,顿觉新奇,脸上终于又有了神采,探出头想看看船底。

但没等到他弄明白船底下究竟时什么样子,船就失去了动力,改为随波逐流的飘荡,距离张百无的船不过咫尺,他轻松的跨过了间隙,重带上斗笠,来到船尾的橹旁,弓步摆开摇晃起来。

船夫急忙跑到船头,看周围十几条大大小小的船,问道:“这些怎么办?你就这么走了吗?”

“我一个人哪里带的走这么多船,留他们回来取吧,省得再去村里打劫了!”

张百无在小船中绕出一条路,紧盯着前头,“你的小船估计是沉啦!乘你脚下的回去吧!那是吴家大少爷的,弄回去人家也不会为难你!”

渔夫原本还在担心,现在突然听得自己能带脚下的船回去,不觉惊奇,这条船大自己原先的三倍不说,船舱,甲板齐全,还是一条机械船,以后加个乌蓬,一日百里,整个太湖都能走下来,忙跪在船头冲张百无的船磕头,高喊:“我鲁鱼头今天发达啦!漫山白虎大老爷真是咱们穷人得大王!千岁!千岁!”

然而磕着磕着,他突然醒悟过来,又慌忙站起身,高喊道:“诶!不对!这船怎么划呀!大王!大王!”

可张百无已经到了湖心,任鲁鱼头如何高喊,都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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