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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爱恨如雨 落入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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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救!”

张百无看见难得一遇的机会,冲鲁鱼头大喊,一边抬手准备开枪,但瞄准时却愣住了,因为蟊贼身后的老太太,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拿手里的佛像乘胜追击,每一下都打在蟊贼的脑袋上,打中了顺势收回到肩头再打,虎虎生风,像个舞大锤的先锋将军,蟊贼刚想举刀反击,地上的大妈双手环抱住蟊贼脚踝,人高马大的她力气着实惊人,竟直接将蟊贼掀起,失去重心,老太太此时又是一击,正中蟊贼面门,就看他直挺挺横倒地上,昏了过去。

老太太佛像还举在肩头,看蟊贼不动了,哼笑一声,蹲下将大妈扶起,瘦小枯槁的身子像根拐杖。大妈还能自己站的动,就是脸上一道伤,让她的心神有些乱,右手勾着老太太的胳膊,左手护着脸颊,却又不敢触碰血迹,半张脸都在抽动。

“奶奶!朱妈!”

金如玉小跑到老太太和朱妈身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搭住两人肩膀啜泣起来。

老太太倒是洒脱,一手搂住一个,拍拍两人后背,笑道:“唉!两个白哭精,你们还嫩着呢!咱们金家能在太湖上占下一个岛,当年也是枪林弹雨里过来的,这种小蟊贼见多了,好啦好啦!不哭啦!”

张百无枪还握在手里,但看几人抱在一起,放松下来,借旁边一根柱子撑住受伤的右臂,牙咬发力,将错位的关节推了回去,终于手扶肩膀舒展一下,把枪放回了皮套,回头冲鲁鱼头使了个眼色,要他赶紧整理一下衣服下摆,别露出肚子。

“嗯?”

鲁鱼头本就尴尬,刚才自己弄出的事情,不仅没能解决,还被吓得什么都做不了,最后被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救下,现在连张百无的意思都看不明白了。

“跟在我身后照做!”

张百无以为鲁鱼头山野之人,不懂礼数,也没有为难他,让他跟在身后,自己走到老太太前面弯腰拱手道,“在下张百无,见过金家老祖宗。”

鲁鱼头动作就比较僵硬了,不摸脑袋或者抖抖腿,他总觉得不自在,“我。。。在,在下!鲁鱼头!见过金老祖宗!”

他连话都说得有些结巴,因为平日里从来没用过这些词。

“今天让张先生见笑啦!”

老太太见过风浪,安抚怀里两人到旁边,脸上却是立刻恢复了礼数,到张百无眼里,就是一张慈祥的笑脸。

“哪里!我这边带了新手,事情没解决好,惊扰到老太太了。”

张百无抬起头,盯着倒在地上的蟊贼,不敢直视老太太。

“张先生谦虚啦!这位鲁先生,刚才那种情况也没答应蟊贼,心里头有杆秤的,可不是一般人啊!”

老太太注视着鲁鱼头,语气真诚,让鲁鱼头感觉一丝温柔流过全身。

“老太太,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这里被人闯进来了,已经暴露,留下实在危险,咱们要赶紧走!”

张百无赶紧打断几个人的寒暄,冲金如玉和朱妈说道,“赶紧给老太太收拾一下,耽搁不得!”

“好!”

金如玉先明白过来,小跑到书桌旁,打开抽屉,反手伸入,从桌面板的下侧摸出一把一寸厚的铁尺,走到《老子出关图》下,将高过她头顶的画轴挑落,手里的铁尺嵌入画背后的凹槽,与墙上的转轴纹路相连,成了推动转轴的把手。

金如玉看了眼朱妈,见她仍然捂着脸颊,眼睛没有一丝神彩,就没有要她过来帮忙,自己扑在把手上,准备推动转轴,好把门打开,但看得出转轴很重,金如玉全力而上也一动不动,倒是她的脚在缓缓后退。

“行啦!”

张百无的大手拉住了转轴,但并没有帮忙,反而将把手从凹槽里取了出来。

“诶!张大哥,你做什么啊?”

金如玉没料到张百无会阻止他,还保持双臂弯曲的姿态,在锁骨前死抓着铁尺,紧张到抬头同张百无说话时都咬着牙,差点冲他呵斥起来。

张百无没有为此恼怒,右手腕暴起青筋,控制着铁尺,左手却缓缓伸出食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眼睛似能透过墙壁,看到外头是什么情况。

“地上的蟊贼本事不错,估计不会单独过来,应该留人通报了,刚才又拖延我们好一会儿,现在人估计差不多到齐,贸然打开门,太冒险了。”

张百无说完松开了手。

金如玉也垂下了手中的铁尺,思索起来,“可我们家这楼中楼,只有一扇门做出入口,要是不走那里,怎么出得去?”

苦思之际,一杆铁尺下意识的在手掌中敲打,转身走了一步,眼前又是刚才蟊贼闯进来的那个已经半破的窗户。

“难道!!”

不仅仅是金如玉,此时鲁鱼头也明白了张百无的意思,他想让几个人原路返回,从屋顶出去。

“可。。。可你不是说柏树撑不住人的重量吗?到了屋顶上怎么下去啊?”

鲁鱼头奇怪道,又看看腿都伸不直的老太太,继续发问,“就算能下去,可屋顶上你要老太太怎么走路?腿都要打颤啊!”

“用绳子!把绳子绑在翘角上,你们顺着下来!”

张百无熟练的从老太太刚才倚靠的塌下取出一捆粗麻绳,扛在肩头接着解释,“老太太的话,白虎王会照顾好她的。”

提到白虎,鲁鱼头又想起刚才被叼着在屋檐上来回的时候,白虎的鼻息伴着风吹过,心里头发虚,没再出声。

老太太来到鲁鱼头身边,柔声笑说:“鲁先生不用担心我的,白虎王我也见过,不是外头山野的大虫,不会伤我的。”

说话间,张百无已经到了上面,老太太将地上的绳头绕在腰间后,递给了鲁鱼头,做了个万福道:“还请鲁先生帮忙了。”

鲁鱼头反应过来,接过绳子往自己腰间也绕了一圈,将老太太背上,又加绕了一圈,原地微微起跳确保稳当,来到二楼从打开的天窗口往上爬。

“朱妈!你也跟着吧!”

金如玉扫了房间里的博古架和书画一眼,但最后跑到书桌上,只拿走了鲁鱼头带来的画,拉过朱妈到楼梯口,总算让魂不守舍的朱妈反应过来,跟在最后。

屋顶上,鲁鱼头仍然保持单手扒住屋脊的姿势,不过这次当做救命稻草拉着的,是老太太温柔的手,嘴里还像个鹦鹉似得不断重复:“老太太您在这里等着,我请白虎王来。”

老太太倒很自在的靠在窗边,丝毫没有掉下去的担忧,还回头帮窗户里爬出来的孙女接过手里的画轴,仿佛这里和罗汉榻没有区别。

“朱妈!快些!”

金如玉也到了窗外头,她感觉头上有些雨点,怕下雨了屋顶上湿滑,回头催促,可朱妈本来就心气有些不足,长手长脚加上微胖的身子,爬窗户的时候明显施展不开,几次三番,不是脑袋磕在窗檐下,就是脚没踩稳,从窗台上落下。

但就在此时,整个角楼里突然传出金属声响,二层平台连带整个房间突然朝右侧转动了起来,朱妈站的地方满地碎砖,本就不稳当,此时晃动,身材高大的她竟向后倒下去,摔在二楼平台的边沿处。

“朱妈!”

金如玉大喊,要伸手去啦,谁知那窗口却越来越小,眼看朱妈已经通不过,金如玉伸出的手也有被夹伤的危险,老太太翻身挣脱了鲁鱼头,先拉住自己孙女,在透过还剩下一般的窗口看向里面,隐约能见刚才倒在地上的蟊贼又站了起来,拿过金如玉藏好的铁尺,在转动墙上的转轴,每转动一下,房间就跟着向右转一些,窗口越来越小,转轴边则慢慢开出了一扇门。

张百无又掏出枪,对准仅剩一线的窗缝射击,但角度太小,已经不可能打中那蟊贼,只在他的笑声中,看见房间里闯进了许多人。

“朱妈!”

金如玉的呼喊声中,白虎来到屋檐上,张百无的绳子也已经下到了地面,只是最后一线窗口亮光,在转动的房间里消失,窗口破洞之下,只留一堵铁皮墙。

鲁鱼头扒住屋脊的手,感受到了屋子的震动,又不敢松开手,伸长脖子也只能看个大概,但看见白虎已经来到身后,绳子也被张百无放到了地上,众人却毫无动作,金如玉仍然脱力跪倒在屋顶上,呆滞的望向瓦砾,心里头知道情况不对,出声询问:“窗。。。窗怎么没了?”

“这房间是个楼中楼,内层和外层之间,你们装了滑轨对吧?”

张百无抚摸过窗口的木墙,手指在边缘缝隙处停下,说话不知是在向金如玉发问,还是解释给鲁鱼头听。

“张先生内行,这楼虽然香山帮的雕花繁多,但那些都是没什么用的,唯有梁柱构架,楼台布局,里头有些蹊跷。”

金如玉没有回答张百无的提问,老太太反而放缓了语速,甚至有些地方收起口音,用纯正的官话开始说明。

“我们在上海请了海外名师画的图纸,花了八年才建造成如此庭院,自然是不会简单的。每栋楼都有暗格,用来藏人贮物,躲避灾祸,尤其这内院的六角楼,如先生所说,是内外嵌套,分为两层,我们现在所在的屋顶,看到的墙壁,都是外层幌子,能靠滑轨转动的内层,才是我们刚刚所在的,真正的房间。”

老太太如数家珍,目光矍铄,看金如玉还在犹豫,拉过她的手,恢复成了温柔的乡音,微笑道:“玉囡囡!现在事情不得了,奶奶可能有些事情要去做的。张先生,还有鲁先生都是好人,你要听人家的话,不能畏畏缩缩的,知道吗?会好起来的!”

“阿婆!”

金如玉不知道老太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体味出其中分别的含义,虽不明所以,还是不住的摇头,“你说什么呀!我不明白?”

就在此时,楼的另一侧,内院正中,传来一嗓门:“南太湖飞将,东山金阿三,请金家老太太出来说话!”

楼顶的几个人听见,目光聚焦在了老太太身上。

“张先生,当年你来娶我大孙女,结果好事没能成,你便把辛苦三年攒的聘礼散给了穷人,至今想起来仍然觉得了不起。太湖号称鱼米之乡,可如今连自家老百姓都饿死大半,坍台啦!”

老太太坐在瓦片上,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张百无,如同少女般仰慕,“当年天地不仁时,世有清官,为官无道时,野有豪侠,可现在,都是些狼狈为奸的赤佬!。。。张先生,鲁先生,我唯有一点私心,就是这小孙女,拜托二位啦!”

“老太太!”

张百无想伸手去拉住她,但塞入手中的却是金如玉的胳膊。

鲁鱼头也罕见的松开了手,但未及阻拦,腿脚不便的老太太却左手撑住屋脊借力,坐在其上翻过去,来到楼顶正面,冲楼下回敬道:“金家当家,在此同南太湖飞贼说说话!”

被风摇摆的树梢停止了晃动,叶片开始因为雨点而上下起伏。

“哈哈哈哈!好!老太太有胆子!去两个人请老太太下来!”

鲁鱼头听过这个声音,是金阿三本人,有些尖细,但身为首领,雨中嗓音嘹亮,清晰可闻,也算坦诚。

老太太也站定不动,冲身后三人暗地里摆手,要他们快走,嘴里则笑出了声,说道:“金焰之!还是那副老把戏呀?抓一个逼问,然后威胁其他人交出你想要的,老婆子我可还记着,就是因为这个,老头子他才把你逐出家门,不让你碰家业的。”

“老太太既然知道缘由,那我今天杀回来,不过是讨回自己的东西,也就不算手足相残了吧?”

金阿三的声音换回了无耻的态度,老太太的身子也明显一怔。

“哈哈哈哈!老太太真是性情中人,明明自己是块种不出庄稼的地,还会为那几个连襟家的孩子掉眼泪啊?”

金阿三看在眼里,更加狂妄起来。

“金焰之!你脚下这块地,当年你爹还带你,还有你其他几个兄弟,一起玩闹过!你姐姐欺负你,说你个子矮小,你爹还护着你,给你找好吃的长身体!。”

老太太听声音也咬着牙,只是回忆里没有夹带辱骂,好像还有些舍不得。

“。。。闭嘴!老不死的!”

金阿三朝天开了一枪,打断了老太太的话。

“奶。。。”

金如玉想呼喊,张百无赶紧捂住她的嘴,但金如玉挣扎力道不小,雨已经将青瓦浸透,露出黛色的苔痕,自己也担心脚底打滑,权衡虽只有片刻,可手指关节已然被自己捏的发白,回想老太太的话,终于冲金如玉脖子侧面,抬起大拇指按压下去,金如玉便顺势头一歪,昏在自己怀中,口中仍然喃喃呼唤“奶奶”。

“金焰之!你现在就是在作弄你自己!”

老太太还想再劝,但二楼却传来一声惨叫。

朱妈声嘶力竭的呼喊,毫无遮挡,估计身子已经在窗外,命悬一线,“老太太!救我!”

“朱妈!”

老太太的语气显露出焦急,想向前走去查看,但瓦片已经湿滑,老太太从屋顶下坡手边也没个借力处,一步不稳,坐倒在瓦片上,原本已有些散乱的心气也灭了大半,揉着左腿胯部,一时站不起来。

“老太太!你还是不要自己寻死啦!我这边人请你下来,你把中庭的暗阁楼打开,我金阿三也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谋财不害命的!”

金阿三看两个手下已经爬到了屋顶,自觉很快春在楼所有的宝物都将归他所有。

“快走!”

张百无已经能看见两个站在屋脊上的土匪影子,算是在射程里,但对面庭院里人多,又有两个人质,必须从长计议,俯下身子叫鲁鱼头快走。

“好!好!”

鲁鱼头鼓起勇气在屋顶上迈出了第一步,但从没练过下盘功夫的他,只一步便同老太太一样,跌倒在瓦片上,他的体重更重,没能坐在瓦片上停住,而是顺着瓦片滑了下去,张百无离得远,怀中还抱一人,也不及救他,眼看滑到檐口边缘。

“我!起啊!”

危急关头,鲁鱼头也不坐以待毙,原本僵硬的双手张开,背贴瓦片来了个鲤鱼打挺,身子在屋檐处飞跃而起,两三丈远的柏树,他张开双臂恰好抱住主干,虽然撞得生疼,但顺着树干速降到地上,倒比身旁无声落地的白虎还快些许。

“什么声音!有人!”

但鲁鱼头的叫声,即便是雨夜也无法掩盖,两个请老太太下楼的贼人听见,警觉起来。

“哼!张白虎原来真的在这里!正好,你们都给我上去,把他抓出来!”

看来金阿三确实得到通报,来到内庭也有所准备,一时传来的脚步声杂乱,猜不出多少人。

张百无肩扛金如玉,纵然好身手,也不得不步步为营,一步一停来到宫墙上,拉过绳子慢慢下去,但两个贼已经翻过屋脊,距离老太太不过几步远。

“你们几个再走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老太太突然又来了中气,虽然一手扶着左腿,走起来有些瘸,但身子已经站到六角楼的正面当中屋顶,与整个春在楼的中轴立于一线。

“伯。。。老太太!你不要想不开!你要是下来,能活命的!”

金阿三语速快了起来。

“焰之啊!你心里头还是认我这个伯母的吧?不然也不会叫我出来谈话了。唉!老婆子一辈子也不亏了!”

老太太瞥了眼身后,看两个去追张百无的贼听见她的话,又轻手轻脚翻了回来阻止她,再估摸一下时间,放心了下来,又往旁边走了一步,说:“我知道你心善,但你背后是谁,我也明白,他手段厉害,我也年纪大了,受不得那苦。中庭下头也不过就是些金砖银锭,你要是想要,我不拦着你,不过你得自己想办法啦!”

身后两个贼飞身扑去,老太太却早有准备,抢先踏出一步,从楼顶到地上,抽动几下,鲜红的血漫出来,只刹那工夫,却也结束了七十几年的人生。

雨终于尽兴的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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