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监的人好像天生带着一股子渗人的气息，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直冒鸡皮疙瘩。何况，还是专程来找自己的。楚风当时心里便是一紧。魏大公公如此一大早派人来找自己，还是皇帝前脚刚走，他的人后脚就到了。怎么看，这一趟都不像是好事。但见三个乌衣监太监脸上神色，估摸着恐怕是拒绝不了，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劳烦几位公公，还请前面带路。”

三人也不废话，转身就走在前面。跟着他们一路来到乌衣监，还是在外面候着，等人先进去通禀。没一会儿的功夫，里面才传来声音。“楚公公，魏公公有请。”

闻声楚风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迈步进到里面，才一进来，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那气息，甚至必头一天来的时候还要浓郁数倍不止。几乎是下意识的，楚风忍不住眉头一皱，用手捂住了口鼻。就在这个时候，身旁黑暗中忽然冷不丁的响起阴恻恻的声音：“刚处置了几个不开眼的东西，地还没洗，让楚公公见笑了。”

听到这话的楚风眉毛一挑，旋即道：“无妨，不知魏公公在何处，找我来有何事？”

“公公在楼上，楚公公去了便知，请跟我来。”

这人说着，也不等楚风开口，扭头便走。整个乌衣监里面原本就相对闭塞，森冷而阴沉，加上此时时间尚早，光线就更暗。要不是前面有这人带路，楚风甚至都找不到上楼的路。没一会儿功夫，到了楼上一间屋子门前，这太监对着里面行了一礼，开口道：“公公，楚公公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

里面传来魏进忠冷冰冰的声音。接着这太监才拉开门，对楚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楚公公，请。”

尽量面带微笑，楚风稍稍点头，跟着迈步进入屋内。前脚刚踏进去，后面的太监便将房门关上。听到动静他下意识的回头，却已经只能看见紧闭的房门，而屋内的光线要比外面更加昏暗，甚至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都不为过。隐隐约约的，仿佛能闻到空气里带着的阴森恐怖气息，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张了张嘴巴，刚想要开口，黑暗里却先传来了魏进忠的声音。“楚公公昨日服侍陛下就寝，一切可还顺利？”

闻言楚风立即道：“回禀魏公公，一切顺利，陛下休息得很好。”

“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发生？”

“陛下昨夜特命人宣了四位随侍宫女入承运宫，但是后来又未让她们侍寝，不知道这算不算不同寻常？”

楚风低着头，眼珠子连转。从魏进忠的语气来看，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在楚风的脑海中，下意识浮现的，便是老太监的身影。假如魏进忠知道昨天晚上老太监进过皇帝寝宫，那么自己的身份就很有可能已经暴露，此刻把自己单独弄到这儿来，大抵就是要下黑手的了。可是转念一想，要真是如此的话，似乎魏进忠又没有理由等到现在才发难。他和老太监的身份，对皇帝的威胁都是极大的。是那种，一旦发现，就必须要立刻将之拿下控制住的程度。没有理由会让两个前朝余孽跟皇帝共处一室达到一夜之久。除非，魏进忠自己有什么小心思，一开始也难以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确保皇帝周全。不过无论是什么情况，楚风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自己首先不能乱。就算魏进忠真的知道什么，也得等他自己说出来。刚想到这里，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道火光，跟着便是一连串的烛火同时亮起。本来昏暗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一下子便是灯火通明。楚风下意识的偏头用手挡了一下光，然后才眯着眼睛往前看，就看见一个身着深青色飞云锦袍的干瘦老太监坐在面前一张宽阔的木椅上。见状他神情一动，随即连忙行礼。“见过魏公公，魏公公万福金安。”

魏进忠眼睛一眯，目光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淡淡的一摆手道：“楚公公多礼了，如今你乃是陛下近侍，深得陛下宠信，咱家还要请楚公公多多照应，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才是。”

“来呀，给楚公公看座。”

话音落下，楚风身后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个人影。手上拿着一张椅子，悄无声息的放在他身后：“楚公公请坐。”

听到声音，他才反应过来，再回头的时候，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如此诡异一幕，再加上屋内的氛围，让他忍不住一阵肝儿颤。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刚才楚公公上来的时候，该是闻到了味道，我们这些奴才，专职替陛下消除一些黑暗中的威胁，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才坐下，就听见魏进忠再度开口。“前些日子咱家得到密报，得知京畿府中有前朝余孽乱党活动，意图不轨，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是将人抓到，连夜审讯了一番。”

“直到楚公公来之前，事儿才了。”

听到这里，楚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虽然现在可以确定，魏进忠并不知道老太监的事，但是他抓到的前朝余孽却很有可能跟老太监有关。之前老太监去联系远在西北边境之外的魏将军，虽然耗费了半月有余的时间，但是显然他不可能是自己亲自去和魏将军见的面。大概率，是利用了其他人。而魏进忠抓到的，很有可能就是老太监找的传信的这些人，那么他们就算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和身份，至少也是知道老太监的。饶是想到这里，楚风脸上还是强自镇定，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此等余孽乱党，竟敢在皇城行事，实在胆大包天，幸好有魏公公将之一网打尽，陛下若是知道，定会大加赏赐。”

“楚公公不想知道，咱家昨夜审了一夜，他们都交代了什么？”

魏进忠眼睛一眯，目光死死的盯着楚风。那一刹那，楚风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一般。只要稍有不慎，哪怕是露出一点点异样的神情，迎接他的都必定是最可怕的残酷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