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红色,不如说是暗红,颜色像是沉淀的胭脂,浓郁厚重,让人想到一个词,美丽的死亡。 是开在废墟和白骨里,被鲜血浇灌而生的暗夜玫瑰,高高在上,美艳逼人。 苏忧言发现她把照片划过头了,给她划回去:“这件不是。”
右繁霜又划回来:“这件不是吗?”
苏忧言解释道:“这是这一季的新品,不太适合你,前面我选的那几件应该更适合一点。”
这件衣服气场太强,就是因为气场太强,能驾驭的人不多,所以销量非常低。 在同期的设计里是卖得最少的,目前还没有敢和品牌借这条裙子的明星,太容易翻车。 大多借的都是同期的另一条红裙,设计大方惊艳不挑人。 更何况他从来没有见过右繁霜穿这种艳丽的颜色,她一向是和素雅相配的时候会更出彩一点。 她的气质偏温婉,这样冲击力强的裙子,穿在她身上不用想也会非常突兀。 右繁霜小声道:“可是我觉得这条好好看啊。”
苏忧言摸摸她的脑袋:“喜欢的话我让人送一件回家,但是明天的活动还是另选一件更好。”
右繁霜咕哝道:“就要这件不可以吗。”
苏忧言温声道:“前面那几件不喜欢吗?”
右繁霜摇摇头:“不是不喜欢,是它们没有这一条好看。”
苏忧言还想再试着劝一劝,右繁霜抱住他的腰:“这件最好看了。”
苏忧言犹豫片刻,干脆折中:“那我让人把这些裙子全部送到家里来,你回家之后试一下,看看是那些合适还是那条红裙更出彩。”
右繁霜仰起笑颜:“阿言,你相信我,我穿了之后肯定会卖得出去的。”
苏忧言对此没有寄予希望,却温和地安抚道:“好,知道了,等回家看看霜霜穿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右繁霜的手机响起来,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右繁霜看见来电联系人,忽然想起来:“阿言,我要和乐团的学长学姐一起庆祝,要晚点才回家。”
苏忧言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出头:“今天考试那么累,不休息吗?”
右繁霜已经滑下接听键:“学姐,你们到教师公寓六栋这边找我吧。”
苏忧言的声音一顿。 那边挂了之后,苏忧言追问道:“霜霜很喜欢他们?”
右繁霜的眼睛亮亮的:“我觉得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离梦想最近最自由。”
苏忧言忽然就明白了,把她揽进怀里:“霜霜想做什么都去做,你本来的才华不应该埋没,不用强迫自己做理智的大人,你可以自由。”
右繁霜抱紧他,声音软绵绵的:“知道啦。”
苏忧言陪她在教师公寓下面等了一会儿,尤娜和柳翡过来,看见苏忧言也不意外,反而热情地打招呼:“洞穴低音妹夫,好久不见。”
苏忧言淡淡道:“好久不见。”
尤娜过去勾着右繁霜的肩膀:“先交给我们,我们保证安全地把她送回去。”
苏忧言难得和颜悦色:“那就麻烦你们了。”
他看向右繁霜:“结束给我打电话,我接你回家。”
右繁霜乖乖地点头。 尤娜和柳翡一人一边直接拐着右繁霜跑路,尤娜调侃:“走了走了,工作室就两步的距离,你俩太腻歪了,单身狗看不得这些。”
苏忧言看着右繁霜消失在转角,还是开车跟上去。 到了工作室所在的小区,苏忧言看见他们到地方了才离开。 右繁霜则是看着小区外面贴着的名字,好奇地一个字一个字念了出来:“爱丁新屯。”
右繁霜一脸不解:“?”
“你们小区怎么叫这个名字?”
尤娜尬笑一声:“本来叫爱丁堡的,结果上面说是不允许起外国名字,就改成了爱丁新屯。”
右繁霜善解人意地勉为其难道:“也,也挺好听的,听上去就挺有个性,像艺术家住的地方。”
尤娜应和着尬笑两声,也不想丢人,赶紧拉着右繁霜上楼。 他们的工作室在六楼,上楼打开门的一霎那,右繁霜被惊到了:“你们堆了好多东西啊。”
面前的房子不小,是复室,又打通了两套屋子,起码得有三四百平方,但是居然连家具都没有,地上全都是纸箱子。 尤娜急忙解释道:“要是都摆好了就空空荡荡的,还是这么放满一点,毕竟就我们三个人嘛。”
而柳翡语气淡淡地自揭老底:“其实是因为不能打扫得太干净,打扫得太干净,屋子里的垃圾就只剩下我们了三个了。”
右繁霜不仅不觉得尴尬,反而咯咯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学长呢?他没在吗?”
其中一个大箱子忽然动了一下,张尔逸从里面爬出来,吓了右繁霜一跳。 “我在狗窝里面找找灵感。”
张尔逸拍拍衣服,看了右繁霜一眼,发现她穿得严严实实:“学妹你怎么穿这么多?”
右繁霜摸了摸身上的羊毛大衣,心里一暖,扬起笑意:“妈妈的爱。”
张尔逸了然地点头:“真好,我妈都不管我穿什么。”
而右繁霜说起来才发现自己大衣上沾了一点灰色的脏东西:“学姐,你们的卫生间在哪,我想去弄一下衣服。”
柳翡扬起涂着黑色指甲的手给她指路:“在那里。”
右繁霜赶紧去卫生间,结果一进厕所门就发现里面装了台电子琴。 右繁霜深感震撼,把衣服弄干净出去,诧异地追问道:“你们怎么在厕所里装了台电子琴啊?”
柳翡抠着美甲,不以为然:“你说那个啊,张尔逸装的,他说上厕所的时候有灵感可以记录下来,为此我们还给他起了个外号。”
右繁霜好奇道:“什么外号?”
尤娜无情道:“琴屎皇。”
右繁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怕和三个人坐下来了,想到一次她还是想笑一次。 什么鬼。 尤娜给她塞了一瓶啤酒,连忙挽尊:“你别看我们这里有点乱有点好笑,但还是接得到一点通告的。”
柳翡无情戳破:“如果婚礼伴奏,饭店开业那些也算的话,那确实活挺多。”
尤娜:“……” 她努力找补:“那个,还经常有人找我们给写歌呢,平均三两天就有人上门找。”
柳翡依旧无情:“但是他们总说旁边专业音乐学院的一首歌才八千,所以每次都被对面截胡。”
右繁霜好奇道:“那你们开多少?”
张尔逸应声:“一万五啊,连歌带版权,可是他们外行人只看价格,有些工作室就会用15634125、4536251这种烂大街的和弦套路来写歌,写得又快又大众,要求是达到了,但全都是流水线上的产品,我们不愿意就这么搞,所以就抢不过别人。”
右繁霜惊讶道:“一万五也太低了,不如你们自己写歌自己出更好,这样卖歌又耗时间又耗精力,买歌的人还不一定懂得欣赏。”
她想到自己那两首歌的版权费,再想到张尔逸他们的价格,一时间觉得有点可惜。 她是听过学长他们写的歌的,绝对不是一万五买断整首歌的水平,更何况,写一首歌全是心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用价格衡量而不是发行,实在太可惜。 尤娜垂头丧气:“有什么办法,我们没有主唱,不能发行,只能卖歌了,我和柳翡唱歌倒还能听,但是说很有特点很出彩,是绝对没有的。”
右繁霜忽然道:“学姐,能把你们最近写的歌给我看看吗?”
尤娜赶紧去拿那堆他们骄傲、但是没有主唱无法发行的稿子。 尤娜去拿稿子的间隙,楼下忽然吵吵嚷嚷起来,音响放着嘈杂的喊麦,右繁霜探头往楼下一瞧,楼下一群纹身大汉围着烧烤店喝酒撸串,吵吵嚷嚷。 楼上的住户不堪其扰,拉开窗户往下喊:“天天吵天天吵,让不让人休息了!”
下面的大汉一下就站起来了,蛮横道:“装你妈装呢,有本事下来说,别让我知道你是几楼的,老子带人上去削你全家。”
楼上登时没声了。 右繁霜好奇道:“这些人经常在这吵吗?”
张尔逸无奈道:“是啊,每天七点准时开始,一直吵到一两点,我们喊过没有用,说叫我们报警,但是要真的报警估计会找我们麻烦,不知道是什么帮派聚会,天天都在这鬼哭狼嚎兄弟义气,还拜关公,认大哥,吵得厉害。”
右繁霜了然地点点头:“这样啊。”
尤娜把稿子拿过来:“学妹,都在这儿了,给你看看。”
右繁霜却若有所思道:“学姐,我先出去打个电话,等会儿回来看。”
尤娜点点头:“好。”
右繁霜出去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又回来,继续和三人喝酒聊天,讨论歌稿,但是没过十分钟,下面忽然一静。 三个人觉得不对劲,扒拉着窗子往下看,发现那群人居然没了痕迹。 “我去,今天良心发现啊,居然这么早就不吵了。”
“看来今天可以睡个好觉了。”
三个人扒着窗户,而右繁霜在后面看着歌稿,淡定地微微一笑,笑意浅得如果不是怼着她的脸看都发现不了。 那三个人感叹完又坐回来继续和右繁霜讨论写歌的灵感,右繁霜忽然说去上个厕所。 尤娜赶紧说快去。 右繁霜刚起身去厕所没一会儿,她放在旁边的手机就响了,尤娜余光里不经意扫了一眼,视线忽然停住,错愕地看着右繁霜的手机屏幕。 “您申诉的邪教聚集活动已派出相关人员解决,请对这次服务进行打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