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接过张妈递过来的碗，闷不做声的吃饭。“少爷，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张妈见他面色沉郁，试探着问。“您说。”

霍沉离淡漠着声音应道。张妈是他的奶娘，也照顾了他那么多年，他很是尊重她。他想听，张妈便直言不讳的说：“少爷，今儿早上我见您跟少夫人吵得凶，觉得对于刚成婚的你们来说不是好事。我是过来人，小吵怡情，但如果总是吵架，会使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僵，得不偿失的。”

“那怎么办？”

驰骋战场的霍沉离皱起眉头，他在感情上一窍不通，母亲也不曾教过他爱一个人，只能凭着心意来了。“我看得出，少爷很喜欢少夫人。”

霍沉离抿了抿唇，轻声回应：“嗯。”

张妈笑了，“我也看出少夫人是个好姑娘，只是脾气倔强了些，但还是很善良的，也很懂事。对于她这样的女孩子，您要以柔克刚。拿今天早上的事来说，少夫人不想怀孩子，您有没有想过她是为什么？”

“是不是她哥哥刚过世，身上有孝，心情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您也要稍微顾及一下她的感受不是吗？少爷，您性子内敛，喜欢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那便用行动表达出来，别隐晦，对于女孩子，态度更不能太生硬，要温柔些，女孩子总是要哄着的，您宠她，她才能体会到您爱他，心疼她，她心中高兴，也就不会和您吵了。”

霍沉离垂眸，“有些事不能摊开说，会对她不利，但这样的话我们之间的隔阂不会消失，若是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张妈有些讶异，随后道：“那便让夫人觉得您爱她，让她更加了解您的为人，久而久之，这隔阂自然能放下了。或者，您隐晦的提点两句，也许她能更快的琢磨透其中苦衷，便不会与您生气了。”

他若有所思，“嗯。”

“一会少夫人回来，您就尝试着改改生硬的态度，好好跟她说话，”张妈瞧着他听得认真的样子，心中好笑，估摸着也为这事烦了许久，却迟迟找不到法子，“我这絮絮叨叨的，少爷觉得中听就听些，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就当我没说。我只是希望你们小两口好好的。您也开心，少夫人也高兴。”

霍沉离轻声说：“我知道了。”

“好好好！”

张妈笑着说，“那我就放心了。”

……上灯时分，顾婠婠才拎着一大兜的账本回来。张妈帮她拿到楼上。霍沉离瞧着一脸倦容的顾婠婠，低声问：“怎么才回来？”

顾婠婠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拆穿两人僵硬的关系，径直坐在桌前，打开账本，“忙。”

说完，她便一头扎进了账目中。男人默不作声的坐在床边，凝视着专心致志的顾婠婠。女人的脸蛋漂亮精致，即便有些憔悴，却依旧娇媚无比，她漆黑明亮的瞳眸在账本上流连，纤细的手指在算盘上滑动，绯红的唇一张一合的数数，专注的样子还真有掌柜的风范。他深黑的眸里掠过温情的笑，兵荒马乱了一天的心情，在这一刻都消失了。一个时辰过去了，顾婠婠仍然沉浸在其中。霍沉离把床铺好，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拿起报纸看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打着哈欠，放下报纸，他朝还在阅账的顾婠婠看去，见她皱着秀眉，眸色不变，他站起身，慢慢的走到她身旁，他盯了会她手中的账目，轻声问：“你哪里弄不懂？”

一直聚精会神工作的顾婠婠没有注意到霍沉离站到她的身边，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不由得吓了一跳，她低低的叫了声。霍沉离对上她扭过来的脸，“鬼叫什么？”

顾婠婠拍着胸口，抚慰着惊惧的心跳，“你吓死我了！走路都没点声音的吗？”

霍沉离漆黑的眼锁视着她的账本，“是你自己太专注了，什么情况？弄了这么久还没弄完？”

顾婠婠低下头，“我的事不用你插手，”许是觉察出自己的声调太强硬，也觉得他既然能放下身份跟她说话，便抿了下唇道：“你一个拿枪的，看不懂我们的项目的，睡你的觉去。”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别忘了霍家也有很多商铺，我虽然不管，但其中的道理还是清楚的。”

顾婠婠挑起眉，质疑的看向他，“怎么证明？”

“证明？”

霍沉离的视线落在她的账本上，高大颀长的身子坐在她身旁的凳子上。“比如茶行的茶叶滞销，怎么才能招揽顾客？如果在价钱同等的情况下，能够加赠些小物品，是不是能勾起顾客的购买欲望？再设张桌子，摆上茶杯，顾客想买哪种茶叶，就先让他试品，这样，顾客是不是能更放心购买？”

他一开口便是例子案件，说的还挺有道理，顾婠婠半信半疑地望着他，姑且死马当活马医，道：“但现在不是这个问题。”

霍沉离一改以往霸道的语气，温和的问：“你哪里弄不明白？”

顾婠婠抖了抖账本，“顾家的茶行生意一直不错，但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段时间的利润不高，我反复查了好几次账本，还是没有找出原因。”

接过她手里的账本，霍沉离认真的翻看，不时还用笔在账本上标注符号。她也跟着看，只是卧室过于安静，账本多，他翻看着时废了点时间，她有些发困，打了个哈欠便走了神，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男人的身上。他一如既往的英俊，浓重的剑眉，如星的黑眸，红如血玉的薄唇，俊美的动人心弦，他这人认真专注，待人仿佛挺真诚的，虽然性格高冷的不容旁人轻易靠近，可一旦靠近后，便容易陷入其中……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顾婠婠急忙打住，她垂了垂眼眸，集中精神同他一起看账本。霍沉离专注的翻账本，自然猜不到她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把账本推到她面前，“你仔细看我标注的地方，画横线的是进货价，画圆圈的是出货价，画三角块的是人工价，画曲线的是雇工量，如果进价和出货价符合市场的行情，那么问题应该是出在了雇工上，这里可能是雇佣的工人消极怠工，不出活，工期长，你成本高，盈利自然少。”

简单的计算之后，顾婠婠讶异的道：“还真是这里出了问题，那我要怎么解决？”

霍沉离道：“你算好盈利的底线，也可以再高些，然后计算出一个工人的价钱，可以采用记件的方式，干得多的多付工钱，干的少的少给钱，工人想多挣钱，必然干得快。”

顾婠婠豁然开朗，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的点子还不少，多劳多得，还挺好的。”

他的眸里掠过一丝轻笑。顾婠婠继续追问：“除此之外，平时账目上还会不会出现其他的问题？比如说管事的做账是不是会动手脚？如果出现这种问题，我该怎么办？”

“也有这种情况，”霍沉离耐心的解释：“在账目上做手脚的管事很常见，所以你需要认清管事的人品，一经发现必须及时处理，不然会毁了商会。”

顾婠婠若有所思的点头，在本子上写下来……霍沉离睨了眼挂钟，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他转头看她，“你的疑问解决了，该上床睡觉了。”

“不行，”顾婠婠虽然困顿，但手里的活太多，放不下，“我还有好多问题没有弄明白，你要不再教我几招？”

“太晚了，睡觉。”

霍沉离面色严肃的说。顾婠婠一头扎进了账本里，“那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弄完再睡。”

霍沉离却突然将她抱了起来，顾婠婠吓了大跳，手里的笔抓得紧紧地，“你干什么啊？”

“如果还想向我请教，就乖乖睡觉，明天我再教你。”

顾婠婠拧着眉头，“不用，放我下来。”

男人将她牢牢的抱在怀里，走到床边，把她轻轻地放到了床上。“安静睡觉，还是陪我睡觉，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