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若是济城失守，乱军可一鼓作气，直抵京城，到时候国将不国，王将不王，百姓连如今的日子都过不上，定会成为另一番的人间炼狱。”

罗阳再度叹气，开口道：“姑娘，你是将军的交心之人，有些话我便同你直说了，徐将军离开济城之后，一直想要赶回，却总被各种事宜绊住脚，将军怀疑，是有人不愿意让徐将军回到济城，只要他不回来，济城永远岌岌可危。”

苏禾的面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本以为只是去同乱军作战，却没想到事情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更多。能绊住徐杰的人没有露面，就可以将事态引导成如此狼狈的模样。背后之人的实力一定不容小觑，莫非……是京城中有人与乱军做了勾结吗？苏禾能想到的事情，周时安也一定可以想到。那么，如今谁在济城坐镇，谁便会有生命威胁。周时安……苏禾的心愈发紧张，罗阳一连叫了好几声后她才回过神来。“其实你不必那么紧张的，我同你说这些只是发发心中的牢骚而已，你们只是百姓，好好活着已经不易，没有必要去操那些闲心。”

苏禾沉默地点头，罗阳起身走到一旁，开口道“我给你们守夜，你快些休息吧。”

苏禾没有拒绝，抱着几个孩子惴惴不安地睡去。她这一觉仍旧不够安稳。似乎是刚刚闭上眼睛，苏禾便发觉自己争跪在一片血海当中。遍地都是村民的尸体，几个孩子被活生生地摔在地上，口鼻处全都是流出的血迹。罗阳半跪在一旁，身上插着七八支羽箭。苏禾怔怔地看着面前乱军停在高高在上的斜坡之上，落在了一行清泪。“还是大人机智，猜到他们定会走这近路，这才能一网打尽。”

“哈哈，去，把那小娘们儿抓起来，让城里面的大将军好好看看咱们的本事。”

几个乱军狞笑着靠近苏禾的时候，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后背被冷汗湿透，她如同一只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你可算是醒了。”

李仲蹲在苏禾的身旁松了口气，“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苏禾眯着眼睛透过墙壁的裂缝看着外面，天光大好，确实是赶路的好时间。她从地上坐起，来不及管自己如今正蓬头垢面，忙开口询问道：“我们从哪里进济城？”

“城北。”

罗阳站在一旁解释道：“那里离这儿最近，我们直接进去，晚上便有住的地方了。”

“让我看看地图。”

苏禾难得强硬地开口，李仲明白她话中的威力，忙不迭将地图铺在了苏禾面前。果然。在这儿与城北的路上，有一个斜坡。他们会在这里遇到乱军的伏击，然后伤亡惨重。苏禾既然梦到了这件事情，便不可能让其发生。城西没有入口，城东却要路过那个斜坡，唯独去城南的路上，会与斜坡相隔甚远。“我们从城南去吧，这个斜坡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害怕会有匪徒在那里等着。”

“可是城南太远了。”

罗阳不太赞同苏禾的想法，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一通，开口道：“我们若是去了城南，恐怕要天黑下来才能进到城里，到时候恐怕已经不会安排住的地方了。”

“大不了就是再住一晚破庙而已。”

李仲的话倒是有些出乎罗阳的意料，可随之而来，是接二连三同意苏禾话的村民。罗阳并不知道众人为什么这么相信苏禾，又这么愿意绕路，可到底少数服从多数，罗阳无奈之下，也只能同意带着众人往城南走。李仲掏出一本册子递给罗阳，开口道：“这是同意去济城的名册。”

名册上只有一半的人，还有一半觉着济城里头的情况不明，不敢轻易冒险，只能放弃。如今这个人数，罗阳并不意外。有人指着城南处的河流开口道：“这儿有条河，我们便去对岸看看，说不准那里的环境更好一些呢？”

罗阳刚准备开口，却看到村民们热情洋溢的模样，到底还是将剩下的话憋了回去。他们本也无处可去，去看看再做决定也未尝不可。只是在收拾好东西出发的时候，不知是谁突然开口道：“我们不带着二狗一起走吗？”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刘二狗倒在地上，可他们上前查看的时候，才发觉刘二狗身下全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而身体早就已经僵硬。他身边布袋里面剩下的粮食也不翼而飞。众人心照不宣，只随便用稻草盖在了刘二狗的脸上，便算是下葬了。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才算是走到城南的河边。这里比他们想象中的要热闹不少，许多人围在河边，远远看上去，仿佛是集市一般。“这济城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可怕。”

“是啊，这不是挺热闹的吗？”

“到底是卖什么的？”

可随着众人的走近，看清楚那些摊位上卖得究竟是什么东西时，全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来。“求求您了，您看这孩子长得多水灵，肯定能卖出去一个好价钱的，我也不问您多要了，三袋白面行不行，三袋白面？”

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人跪在地上，一旁站着个三岁的小姑娘，正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似乎并不明白自己的阿娘正盘算着将自己卖给人牙子。他们对面的男人却站在一旁，眉头皱得很紧，半响才开口：“太贵了，像这种小姑娘，我还要养她几岁，活脱脱的亏本生意。”

“哎呦，那便宜点，便宜点嘛！两袋面行不行？一袋面一袋苞米也可以呀！”

女人着急忙慌地按着小姑娘给男人跪下，“她真的很机灵，而且什么重活累活都肯干，求求您就将她带走吧，价钱咱们都好商量。”

“两袋苞米。”

男人伸手捏住了小姑娘的下巴，“听话吗？”

小姑娘的泪水盘旋在眼角不敢落下，男人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招手让身后的人搬了两袋苞米给面前的女人。“多谢，多谢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