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此次京城来的人，打一开始便不是冲着周将军去的，而是冲您。”

温渺淡淡地开口，用平静的语气说出再可怕不过的话，“他们是来试探你的。”

“试探我？”

苏禾仍旧有些不信，挣扎着开口道：“我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试探的。”

可是没等温渺回答，苏禾自己也品出味来了。周时安最近数次的胜仗，都与自己有干系，可是为什么……温渺似乎看出了苏禾心中的疑惑，开口道：“夫人是想要问，他们怎么会知道您会看天象？”

“嗯，我不觉着这件事会传入京城。”

虽说周时安从来不会与苏禾抢功劳，可是在那些官员面前，周时安从来就没有将苏禾的重要性着重描述。他既然是为了保护自己，又怎么可能……难不成是那次？“济城当中的人或许传不出去，可是黎城当中是有京中之人的，世上没有可以包住火的纸张，京城当中只怕有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夫人的威名。”

果然是在黎城传出去的。苏禾想起上次周时安在宴会上说起自己时候的模样，只觉着心中一阵恶寒。说者无意，周时安分明是不愿意让旁人看轻自己方才好意说出的，他真心将方寻当做牢靠之人，信任方寻人品，方才那般不设防。可听者有心，方寻早就知晓黎城当中有京城里面来的人，他不阻止这件事情传出去，也不提醒苏禾与周时安两人，他只是在安安静静地等待，等待事情发酵至人尽皆知，等待京城来人试探苏禾。然后呢？冷意自苏禾的脚底传出，并且直达头顶炸开，后脊也渗出丝丝凉意。她知道方寻接下来要怎样了……严策曾经说过，当朝陛下多疑，自然可能会疑心苏禾，而面对这种能人异士，要么为己所用，要么……便只能铲除了。而按照周时安与苏禾的性子，再加上陈瑞从中作梗，他们大概率并不会顺利地为陛下所用，那等陛下想要对苏禾动手的时候，他们便只能求援。求哪里呢？方寻，严策，萧既明。向他们求援，等同于与他们统一战线。他们算得明明白白，唯独瞒着周时安与苏禾两人。苏禾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温渺却继续道：“孙大人看着对你们并无恶意，只不过，你当真认为，将军那些蹩脚的借口，能骗他在济城多呆这么长的时间吗，他只是觉得，有比宣旨更重要的事情，而且在这里就可以完成。”

监视苏禾，乃至于试探苏禾能力的真假。苏禾突然之间便明白了温渺这段时间为何对自己监视得更厉害了。或者说，温渺根本就不是在监视自己。她是萧既明手下的人，对于朝廷没有半点感情可言，对于京城来的人更是多有防备。苏禾与周时安可以觉着孙自强没有恶意，但温渺不行。她早就注意到了文寅，并且担心他对苏禾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方才时时刻刻跟在苏禾身旁的。只是如今苏禾，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感谢温渺了。她只觉得自己疲惫至极，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了。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自己与周时安究竟是什么入得这场棋局？从去黎城的时候，还是在遇到萧既明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苏禾头一次发觉，她与周时安，从头至尾都被人牵着鼻子走，他们是一枚好用的棋子，同样也是不高明的棋手，每一步落子都正好落在了对方想要他们落在的位置。而他们还全无察觉，甚至因为走了一步好棋而洋洋得意。苏禾现在看透了这一场棋的阴谋，可是那又如何，她不觉着自己与周时安能那么轻松地挣脱桎梏。他们甚至连身旁的温渺都解决不了。正如同苏禾当初对方寻说得那样，除掉一个陈瑞还会来一个李瑞王瑞。如今赶走一个温渺说不准还会来多少个。苏禾难得感受到了无力，雨在半个时辰后渐渐小去，最终停下，只有叶子上挂着的水还在滴答滴答地下落。温渺开口道：“夫人，下山吧，我保护你。”

“嗯。”

苏禾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她们从山上下去，并未直接回到将军府上，而是去了一趟周川的家中。苏禾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还是周川的娘看到了苏禾的身影，与身旁的周川说了声，才见周川起身将她们迎进了家中。“多亏了你。”

周川感激道：“若不是你，我娘只怕……”“不，不，我没能帮上什么忙，抱歉，这些东西也给你。”

苏禾将手上剩下的七味草匆匆交给周川，随后近乎是失魂落魄一般夺门而逃，只留下周川与周川娘二人面面相觑。“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不知道，娘，您就别操那么多心了，若是她需要帮忙，儿子定会万死不辞的。”

苏禾回到将军府上，换了衣裳后便独自坐在房间之中，并未点灯，也不曾说话，只是呆呆地坐着。以至于周时安会来的时候，被呆若木鸡一样的苏禾吓了一跳。“你用过晚饭了吗？”

周时安惊讶地走到苏禾面前，伸手覆盖在苏禾手背上，愣道：“手怎么这么凉，听闻你下午去山上了，没有淋着雨吧？要不要我去给你熬一碗姜汤……”周时安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苏禾搂住了脖子。他僵硬在了原地，这么久以来，苏禾好像还是头一次主动……他的手愣愣地放在苏禾的脑袋上揉了揉，放缓了声音道：“好了，没事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同我说说，别自己憋在心中。”

“我们……我们从头至尾都在被人利用，一切不过都是我在自作聪明而已。”

苏禾心中有些难受，因为她知道，周时安许多决定都是因为自己才做下的，若是没有自己，他们或许就不会腹背受敌，如此被动了。她将下午与温渺的对话全盘托出，周时安听后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