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他便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膝盖触碰地面的声音那般清脆，苏禾光是听着便已经感觉膝盖生疼了。她赶忙上前想要将周川扶起来，结果周川却像是铁了心要跪在地上一般，让苏禾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拉不动。苏禾叹了口气，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大可以起来说话。”

“不。”

周川摇头，语气坚定：“我没脸起来说话。”

苏禾愣了愣，很快便明白了周川意思，挥手让周围的人全都退出去。只有温渺一人站在门口佁然不动，苏禾皱了皱眉，冲着温渺摆了摆手，本以为温渺会不为所动，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离开了，还替苏禾关上了门。虽然苏禾还不至于相信温渺不会对他们监听，但是周川需要一个无人的环境，方才能将心中的话说出。苏禾也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周川狼狈成了这副模样。苏禾正色道：“说吧，你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以至于你在我面前还要跪着说话。”

她本想开个玩笑缓和下气氛，谁知周川竟然真的呜咽了起来，还开口道：“我对不住将军，也对不住夫人，我罪该万死，死不足惜，只希望我死之后，夫人与将军能救我娘于水火之中。”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苏禾听得莫名，开口打断了周川的话，不解道：“你能说些……我知道的事情吗？”

任谁突然看到以往好友在自己面前道歉，还痛哭流涕，心中大抵都是不忍心的。苏禾将周川从地上拽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你同我好好说，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会将你母亲当做是亲生母亲那般照料的。”

她顿了顿，又道：“你不会是得了病吧，得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不是。”

周川的情绪似乎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他怔怔地开口道：“有一个蒙面人，前些日子闯入了家中，用我母亲的性命威胁我，要我在军中的井里下毒。”

周川将一包药粉递给苏禾，开口道：“这便是他给我的药。”

苏禾伸手沾了一下，放在嘴边浅浅地舔了下，很快便吐了出来。蒙、汗、药。苏禾的表情瞬间便凝固了起来，一切似乎都对上了。难怪济城会那般轻易被乱军拿下，原来是因为早在乱军来之前，城中的官兵便已经被周川的蒙、汗、药给放倒了。而如今，周川还未行动，一切尚有改变的可能。苏禾如今明白，那些乱军在等什么了，他们在等药生效的时机，可若是想要掌握这个时机，城中定然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之前俘虏的那些乱军，还在城中吗？”

“不在了，前些日子都被押送到了连城，在顺阳府充当苦力。”

周川顿了顿，又道：“等将军回来，我会去将军那里领罚的。”

苏禾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心里没必要压力这般大，军营之前被周时安肃清过一次，想要接触到可能会下毒的人只有你一个，难免会盯上你，况且，你是个有孝心的汉子，而且也及时和我认了错，此事便过去吧。”

如今虽然已经明朗了乱军的计划，可是对于乱军的对象，苏禾仍旧觉着是一团乱麻。她将周川应付回去，又再三警告千万不要犯傻。乱军残暴不仁惯了，怎么可能因为周川一个就改变行事风格。若是周川真的在水中投了毒，只怕如今周川与他娘都一命呜呼了。或许周川就是因为这个，方才来同自己说明情况的。苏禾叹了口气，继续发愁也不是个常事，她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家中，结果还没彻底进屋，便被周子瑶扑了个满怀。周子瑶扬起脑袋盯着苏禾笑：“娘，你心情不好是不是，来同我们一起玩游戏，心情就会好起来了。”

这傻孩子……苏禾忍俊不禁，还是跟着周子瑶来到了院中，地上有用树枝画下的痕迹，苏禾思索了阵，盯着周子瑛脚下踩着的那块发呆。周子瑶当苏禾是不明白游戏规则，连忙拽着苏禾解释道：“娘，我们在玩东南西北的游戏，我从东边进攻，二哥从西边，大哥守在北边，然后开始斗鸡，谁要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赢了，就能占领对方那块地，大哥刚才把我和二哥都赢了，所以南边也是大……”苏禾听着周子瑶的话，心思却已经飘到了别处。南方……南！苏禾猛地想起，在自己梦中，济城城破之前，大批的乱军确实全都围聚在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