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川，把人带上来就行了，弄伤弄惨无所谓，我给你兜着。”

苏禾的话明显动了怒，宋明阳自己不想活就算了，他们几个受命保护宋明阳算是活该。但周川与整件事情都没有瓜葛，纯属还周时安与苏禾的人情方才来当这次的船夫。宋明阳在周川救他的事情闹腾，与要周川的命也差不了多少。他自己想死，难道就能拖累他人吗？周川得了苏禾的命令，下手的时候果真轻松了许多，他钳制住宋明阳的胳膊，不由分说地便要将他往岸上带。无论宋明阳怎么折腾，周川都稳如泰山，直到听到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宋明阳方才白了脸，不再挣扎。周川浑身湿漉漉地从水中爬到船上，苏禾连忙递上了毯子让他擦擦身子，至于宋明阳，他如同一只死鱼那样趴在船上，苏禾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等确定周川没事儿之后，苏禾方才瞥了一眼躺在船板上的宋明阳。只这一眼，宋明阳又嚷嚷了起来道：“你们给我调转船头，将我送回京城，听我的，到时候我给你们一笔钱，让你们足够后半生荣华富贵！”

见他如此执迷不悟，苏禾到底忍不住。“啪——”一声脆响，苏禾的耳光落在了宋明阳的脸上，周川惊讶道：“夫人，你这是……”宋明阳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苏禾会突然发难，目瞪口呆地捂住自己的脸，惊讶地看向苏禾，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苏禾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截了当道：“你若是想说从小到大就没人打过你，那不好意思，就是因为他们都不教训你，所以让你现在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你……”“先前看你家破人亡，实在可怜，才一直瞒着你，没想到你竟然还蹬鼻子上脸，既然如此，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你现在回京城就是送死，而且你一个人也救不到，你知道你回去要多长时间吗，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你要在路上浪费整整十日，十日，别说是活人，只怕连尸体你都找不全了，你还想要救谁？”

宋明阳垂首不语，苏禾到底被这次的宋明阳气得不轻，开口道：“你知不知道，陛下根本连你的活口都不想留。你父亲为了你，撞死在金銮殿，尸体会遭受怎样的对待？我们为了救你，犯的是欺君之罪，如今你说你想要回京城，可曾想过我与将军，想过这么些日子以来帮助你的人？！”

“你是准备将我们也一并害死吗？！”

苏禾发了一通火气，宋明阳尽数听在耳中，没有反驳一句。只是垂着的脑袋中，时不时有泪水砸在地上。苏禾明白，他这是想通了。家人横死，对于宋明阳来说，确实是残忍之事，可并不代表着宋明阳便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苏禾即便明白他的心情，却仍旧觉着宋明阳的所作所为，都在无理取闹。好在此处距离河对岸也没有多远的距离，几人一路无话，船安稳直行，终究还是到了对岸。严策这次是亲自来接人的，见到宋明阳的打扮后先是一愣，旋即道：“原来前些日子胡淼回黎城要姑娘是这个缘由，夫人当真是会想点子。”

苏禾如今已经没有心情同严策逗趣，她疲惫地将宋明阳赶到了严策身旁，开口道：“他如今还没想明白，路上的时候还准备跳进河里游回京城，这几日说不准还会想办法离开，将军可要好好看着他，免得我们所做这一切都前功尽弃。”

严策点头道：“放心，再不听话就给他关牢里。”

苏禾见宋明阳明显抖了一下，显然是被严策的话给吓到，方才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告辞，便又听严策开口道：“夫人，如今你也看到陛下是如何对肱骨老臣的，有些人生来不该坐那个位置，却鸠占鹊巢，自然不会让手底下的人好过。若是一切归位，百姓们也会活得更好些。”

苏禾知道严策还是在劝周时安接受他们的意见。若是放在从前，苏禾大概会一口回绝。可今时不同往日。苏禾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宋明阳，心中清楚若是一切都不改变的话，与宋明阳一般遭遇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苏禾难得点了点头，却也并不将话说死，只是道：“我会考虑一下的，想必……他也会考虑。”

“嗯，那严某在此多谢夫人，回程的路上，请务必小心。”

苏禾与严策告别，回去的旅程中，她一直抬眸看着天上的月亮。改变会是好事吗？可若是什么都不做，他们也未必真的可以明哲保身。若是放手一搏呢？苏禾想不明白，也做不出决定，他回到济城的时候已经深夜，宋家的大火早就已经扑灭，宋府门前跪着几个小厮与侍卫，阿莫也在其中。他们哭得伤心，昔日气派的宋府，如今只剩下了一片废墟。为了不引人怀疑，苏禾并未在宋府门前停留多久。横竖并非真死，实在不必悼念。苏禾回到府上，刚刚进屋便被周时安抱了个满怀。其实今日周时安并不想让苏禾去送宋明阳，可苏禾说担心宋明阳的情绪，方才主动请缨。如今周时安从上到下地检查了一番，见苏禾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方才松了口气。偏偏苏禾的兴致不高，又让周时安不得不悬着一颗心问道：“怎么了，可是有谁为难你？”

“不是。”

苏禾摇头，神色愈发恍惚，她将事情都来龙去脉都与周时安讲了一遍，随后将脸埋在周时安的胸脯之上。方才苏禾不敢怕，当着旁人的面，苏禾必须表现的比谁都淡定，可如今在周时安面前，她终于敢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了。“若是他方才真的死了怎么办，若是……若是他真的跑回了京城……”“没事了，没事了。”

周时安一下一下地拍着苏禾的后背，如同哄着孩子一般安慰着苏禾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