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苏禾与周时安都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入眠的,只知道睡下的时候,天色几乎已经快要亮起来了。次日苏禾迷迷瞪瞪地被鸡叫声吵醒的时候,身旁却已经没有周时安的影子了。她愣了愣,旋即换了衣服走到院中,果真看到周时安正教着几个孩子习武的姿势。他的一招一式都标准至极,便也要求几个孩子标准至极。可是他们不过几岁的年纪,怎么可能会如同周时安所愿,苏禾静静看了一会儿本以为他们会叫苦连天,谁知他们竟然全都咬牙坚持了下来。苏禾没由来地心头一阵泛酸,若是他们这次当真没有保住孩子们,待日后去了京城相见,可就不知会是什么模样的光景了。苏禾的眸中隐约泛起泪花,却被周子瑶看了个正着。小姑娘扑腾着小短腿,全然不顾周时安还在身后,便一路小跑地来到苏禾身旁,伸出小手替苏禾擦了擦眼角。她不明白苏禾为什么会看着他们流泪,只觉得是因为苏禾觉得他们辛苦,便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说道:“娘亲,你别难过,爹虽然看着凶,但是对我们很好的,我一点都不累,哥哥们也不累的。”
苏禾将周子瑶抱在怀中,脑袋埋在周子瑶瘦小的肩膀上,闷声闷气地开口道:“饿了吧,娘亲带你们去吃饭。”
晨练到底止于苏禾这句话。周时安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招呼着几个孩子做好,今日苏禾的精神不佳,早上的饭菜简单。吃过之后,苏禾便要将几个孩子送去学堂,临出门的时候,周时安伸手拉住了苏禾,凑在她的耳畔道:“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但我同你保证……我一定不会让孩子们去京城的。”
周时安并非保证孩子们不会离开身边,而是保证不会送去京城。苏禾隐约察觉到了他话中的漏洞,可如今却并没有什么心情追究。她也明白周时安说得没错,孩子们跟着他们,实在太过危险了。苏禾慌忙点了点头,这才带着几个孩子匆匆出门,只是在临到书院的时候,苏禾感觉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她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了站在一旁墙后的胡淼。胡淼近来没有给他们传信,如今竟然主动找来,难不成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吗?苏禾心头一紧,将几个孩子交到两位夫子手上后,便缓慢地走到胡淼身旁。如今济城当中的眼线受了限制,他们说话时已不需从前那样小心翼翼。但胡淼仍旧妥帖地将一个盒子交到苏禾手上,方才道:“这是夫人定的新品。夫人,有一件事我恐怕还要同你商量下。”
“什么事情?”
“往来我们做生意的商路都要经过应城,您也知道胡统领是什么样的人,如今换成了阎统领,与严将军没有什么交情,更不会卖给方公子面子,我们的商路,算是彻底断在了此处。”
胡淼没有明说,苏禾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若有所思道:“胡掌柜是想要从济城过是吗?”
“是,若是夫人愿意行个方便的话,我自然也不会亏待夫人,我们运输的商品赚来的钱,可以分夫人一成利,这也是方公子的意思,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苏禾本就准备同意,也没想到方寻竟然还会分给自己一成利。毕竟,她觉着以往应城给他们让路的时候,他们也未必会给应城一文钱。如今只怕是故意照顾他们而已。既然方寻等人这般诚心,苏禾自然没有拒绝的借口,她颔首道:“方公子都开口了,我怎么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此事应当在处理了另外一件事情后。”
胡淼的眸子微微眯起,带了几分苏禾看不懂的情绪。他沉声道:“谁?”
“曹家。”
“我明白了。”
胡淼颔首道:“将军最近也在忙此事吧,我会同他好好配合的。”
苏禾这才放心地点了头,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陛下如今该疑心严将军才是,严将军那里的军饷可到了?”
如今济城的军饷迟迟未到,不知究竟是陛下的下马威,还是真的朝中空虚。可胡淼却并未给苏禾答案,他摇头道:“我不方便参与这等事情,不过,严将军确实有话要我同夫人说。”
“是关于武器的事情吧?”
他们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怎么也断不干净。前日济城应战乱军,再早些时候文寅在顺阳府打造武器,种种蛛丝马迹,只怕早就传入了严策的耳中。如今黎城不缺兵马粮草,唯独在武器之类的事情上,有些捉襟见肘。见苏禾不准备装傻,胡淼便坦诚道:“是,将军的意思是,钢弩与投石机,他可以购买几台,而且只要成品,价钱由夫人定,只要不过分,都能满足夫人。”
苏禾明白严策的顾虑,黎城没有铁矿,也没有合适的工匠,更不可能顶着风声去找萧既明,让苏禾做这个中间人,才是最合适不过的。只不过,若是想要设立图纸,苏禾应当会爽快地答应,要成品实在需要犹豫一阵。且不说成品数量稀少,若是再去定做,费时费力,还容易被陛下的眼线发现。便是当真顺利定制完成了,那么大一堆东西,如何悄无声息地运到黎城去?苏禾思索一阵,开口道:“你们若是需要钢弩,可以拆解之后带回去两架,但投石车你们大概率用不上。”
“夫人何出此言?”
“黎城地势平坦,即便是城楼也不如济城高,投石车可以发挥的作用已经被大大降低了,况且运输起来劳民伤财,还容易被人发现。按理来说,严将军是领兵打仗的翘楚才对,怎么会不明白此事?”
看胡淼似笑非笑的表情,苏禾便明白了,对方分明是在试探她的诚意。果不其然,胡淼顺着苏禾的话开口道:“将军确实明白您的意思,所以将军说,若是有了什么新的武器,适合黎城的话,一定不要忘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