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中了大字坡埋伏的领兵将军,叫元什么的,嘿,咱们不在东区不知道,我那东区的兄弟说,今天那姓元的一直在嚎,要见燕大人,说燕大人不去,他就把什么机密说出来。”
“啥机密啊?”
“我哪儿知道啊,王爷将这个人交给燕大人处置了,明日等燕大人醒了,自有人去并禀报。”
那狱卒不屑地说,“我看他是要卖主求荣。”
“要说卖主求荣……”另一个狱卒讥诮道,“谁比得上燕大人。”
“嘘……你那嘴可把把门儿吧,还要不要小命了?你看看齐夫人那张脸,再想想那些传闻,还不明白啊。”
“难道真的……”一番话听得燕思空气息不稳,一时连身上的剧痛都顾不得了。这才几天,元少胥就熬不住了?若他想拿封家军的军情交换自由,以他的品级,倒也说不出什么致命的,可若他要拿自己和元南聿的身份相威胁……长久以来,因着元家对他的恩情,他始终无法对元少胥下杀手,尽管元少胥对他做的事,足够被他弄死无数遍,留元少胥一条狗命已经是他退无可退的妥协,若元少胥真的危及他和元南聿的性命,他不会再留情,也只能以后去地下向元卯请罪了。可他现在就算想弄死元少胥,又该怎么动手?若沈鹤轩真的劝动宁王世子去槐安游说韩王,那么元南聿就没有了离开平凉的理由,若元南聿走了,就算陈霂和沈鹤轩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又如何,反正他的目的已然达到,可元南聿走不成,他就得一直待在牢中,一直隐瞒身份,而时间过得越久,元南聿越容易露馅。甚至,沈鹤轩马上要将他送往凤翔,诱封野离开太原。他所有的计划,都被沈鹤轩搅乱了!在皮肉之苦和心灵煎熬的双重痛击之下,他恨恨地想,这都是因为当年他的妇人之仁,放过了沈鹤轩,给自己树了这样一个难缠的敌手,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犯这样的错。疼痛在一点点剥夺他的神智,他的忧虑更加深了灵肉的折磨,他终于抵挡不住,昏迷了过去。——元南聿从昏睡中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他遍体酸痛而僵硬,双眼肿得几乎只能裂开两道细缝,喉咙干哑到难以发出声音,当意识完全归位,那诡异的钝痛顿时夺走了他所有的思绪。昨夜的记忆纷纷浮现眼前,他就像被抽走了魂魄的僵尸,一动也无法动弹。昨夜发生的一切,从那碗杀千刀的梨汤开始,都让他的恨意盈满了心胸。他并非不知道陈霂对燕思空的企图,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女人身为陈霂的妾室,居然会做出这等疯狂无耻之事,而他偏偏对柔弱的妇人缺少戒心,便是叫他想上一千次、一万次,他也决计想不到自己会有此遭遇!如今他脑海中全是自己与陈霂的那些画面,令他恨不能杀了自己,更让他想将齐曼碧和陈霂千刀万剐!千刀万剐!元南聿任凭自己想象千百种报复陈霂的方法,却都无法将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温度从脑海中,这些东西深深地在灵魂上留下了屈辱的烙印。卧房的门被推开了,侍仆冲了进来:“哎呀燕大人!”
他慌忙过来,“您怎么摔在地上了。”
说着就要去扶元南聿。元南聿哑声吼道:“别碰我!”
仆人为难道:“小的只是将你扶上床,否则你会着凉的。”
元南聿咬着牙,从地上缓慢地爬了起来,“不准碰我。”
他毕竟是一身硬实的功夫底子,此时已经恢复了许多,自己挪回了床上。“大人,小的伺候您洗……”“滚。”
“小的……”“滚!”
“是,是。”
仆人连连点头含胸,退了出去。元南聿侧卧在床上,双拳握得死劲,眼中迸射出痛苦与杀意。燕大人。对,他现在是“燕大人”,若他不是伪装成“燕大人”,他也不会遭受这一切,他宁愿受牢狱之苦,宁愿受刑罚折磨,也不愿意承受这等羞辱。可这又能怨谁?是否他元南聿这一辈子,都是为燕思空顶灾的命?第一次,顶替他被流放西北,险些丧命,失去记忆,第二次,顶替他被男人凌辱。元南聿苦笑一声,双眼愈发模糊,胸腔憋闷得几乎要提不上气来。也罢,也罢,若这就是他的命,他也认了,谁叫他们是兄弟,这宿命的安排,人力如何违抗?他就算自哀自怨,也于事无补,至少他们现在都还活着。他也唯有活下去,才能为自己报仇,才能弥补他犯下的一桩桩错误,昨夜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隐忍着没将他的身份说出口,便是为了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燕思空在牢中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半夜甚至发起了热,幸而他身体底子强健,换做一般人,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几天,他得到了自己将被送往凤翔的消息。如此一来,便说明封野要去凤翔了。他不相信封野会向朝廷求和,无论是与陈霂议和,还是要归顺朝廷,恐怕都是缓兵之计,以封野的心高气傲,非死不能低头,外人若不了解这一点,见着封野此时四面受敌,或许会有所迟疑,但他敢肯定,都是假的。而以封野对元南聿的重视,应承陈霂的条件,亲自来凤翔接人,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反倒是急着攻打太原,并不明智,陈霂以什么手段将封野困在凤翔呢?且不说困不困得住,就算困得住,太原又岂是一朝一夕能攻下来的。封野向朝廷求和之计,确实将沈鹤轩和陈霂逼得哪怕没有做好准备,也不得不打。如今谁占有先机,谁就多一份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