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宋云暮放置在病床上，池礼看眼在场的沈钦年，没有避讳地同医生沟通：“我是这位病人的心理医生，她因为病情复发刚刚服下了两颗抑制性药物，麻烦贵医院一会用药注意一下。”

　　医生在板上公事公办的记录着：“好没问题，麻烦您给我们看看药物成分，以防开了药性相冲的药物。”

　　池礼应声，按照记忆中将药物成分写在了纸上。医生安排下去，让护士准备吊瓶。池礼回身看向沈钦年，示意他。两人一起走出了病房，留安清清照顾宋云暮。

　　两人沉默地走到医院阳台，沈钦年有些烦躁，尤其是听到池礼的身份是宋云暮的心理医生时。他掏了掏口袋，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

　　池礼同他倚靠在一旁的矮墙上，见他的动作，自如地从口袋中掏出烟递给他，又顺手替他点烟。自己也抽了根，半响他再次开口。

　　“我知道你。”

　　尼古丁冲入鼻腔中，麻痹着大脑将那点烦意随着烟雾一块吐出。沈钦年偏头看了他一眼，池礼自顾自的说。

　　“沈钦年对吧，之前在宋云暮那看过你的照片。我对你印象挺深刻的，她原先是我老师的病人，在A国的时候。当然至于是什么病，属于病人隐私了，我就不告诉你了，想知道还是让她自己和你说。她在一年前决定要回国内，但是她当时并没有痊愈，状态依旧不稳定。我的老师很喜欢她，担心她在华都无法适应新的心理医生，于是在半年前我的老师介绍我们两认识，在她还没回国前我们大多数是视频通话。”

　　“花了很长的时间，我才让她放松警惕，她会开始和我聊聊她的事。你的名字也是在那时知道的，每当她提起你的名字，她的心理状态是最好的。”

　　“于是我就试着和她多谈起你，事实证明效果很好。回国后，她也有向我提起你，因为你她的状态变得稳定了不少。心理疾病患者换环境会容易变得很不安，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执意选择要回来...”

　　池礼偏头看着沈钦年眉头紧锁着，又吐出一个烟圈。

　　“现在因为你，她又重新适应国内的环境。她对秋天有着奇怪情结，每到这个时候她会很抗拒治疗，人也会变得很消沉激进。但她从未对我和老师说秋天到底对于她是什么。现在回到了华都，在她经常提起的人身边，我本以为这个秋天她会有所不同。但...”

　　沈钦年忽然想起那天宋云暮对自己说她很讨厌秋天，当时的那个表情，现在好像有些能看懂了。

　　池礼斟酌着用词，淡声陈述事实：“但是今天，她又有了轻生的念头。”

　　沈钦年心头一颤，烟头烫到了指尖都没有察觉到。

　　池礼将烟灭了，看向沈钦年露出一个笑容：“沈钦年，你要不要再试着做她的药一次。”

　　“这次，彻底治愈她吧。”

　　沈钦年长叹出一口气，将手头上的烟给灭了，眼眶有些红。

　　“嗯。”

　　*

　　宋云暮再次清醒时，身边只剩下沈钦年一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身边用手机看文件的沈钦年发现她醒来了，忙倒了杯温水，帮她调整好姿势将水杯递给她，全然没提前面的事。但宋云暮觉得莫名心虚，揉揉鼻尖边喝着水边偷瞄他。

　　沈钦年抬手轻点点她的额头：“专心点，别呛到了。”

　　宋云暮撇撇嘴将杯子放下，见他一脸疲惫，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一整天都没去上班吗？”

　　“你这样，我去哪？”

沈钦年语气很平淡，一副理所应当的。

　　“我...”宋云暮正欲开口。

　　又被他打断了。

　　这回沈钦年看向她，眼底多了些情绪，语气也重了些：“又要说你没事是吗？什么时候你才会愿意对我说你有事，在你眼里我算什么？”

　　宋云暮默默了，大概是还在生病，精神状态比较脆弱，此时红着眼眶委屈地看着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不想你担心。”

　　沈钦年险些被宋云暮的眼神看的心软，又想起早上怀里那个脆弱的宋云暮，坚持下去冷着脸：“你不告诉我才会让我担心你懂吗。”

　　他又喟叹一声，目光直视着她的：“宋云暮，你回答我。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宋云暮眼眶通红着，不知道怎么的她好像回到那年夏天A国机场返回宿舍的出租车上。指尖拽进了床单，因为用力指尖发白，而打着吊瓶的手有血回流的迹象。

　　沈钦年猛地握住她那只手，看着输液管上那点血迹，起身按下呼叫铃。

　　而这瞬间宋云暮从那年夏天又回到了今天早上。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缺陷的人，从小就不断的努力但还是会被笼罩在姐姐的光芒下，在影子下时间久了。

　　她忽略了自己也会发光，自卑的情绪随着时间的变化让她变得焦虑，她总有个错觉自己很差劲，所以用所有努力去自证，然后陷入自卑的怪圈里，越陷越深。

　　可在她眼里沈钦年又是那样的耀眼，她没有勇气，就像几年前。

　　“朋...朋友？”

　　沈钦年一愣，门口护士闻声进来，帮宋云暮处理输液。

　　沈钦年隔着护士看着宋云暮忽然自嘲似的冷笑一声。

　　又被她找到机会缩回洞里去了。

　　沈钦年觉得自己温水煮青蛙的策略也该转变了。

　　再这样下去要是宋云暮又起了念头要跑了，自己就亏了。

　　护士处理好，见吊瓶也挂完了，顺带取针：“差不多了，病人可以出院了，回去多注意休息别太劳累了。”

　　宋云暮谢过护士，就见沈钦年拿过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又过来走拿毛毯裹住她的身子：“走，我们回家。”

　　宋云暮抿唇有些不安，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乖乖听话。

　　回到家中，沈钦年提前让家里管家送了晚饭了。沈钦年没消气，将她送到家门口，强硬地要求她一定要把饭给吃完，还要记得吃药就正欲离开。

　　宋云暮站在家门口，像做错事的小孩看着他转身，还没进到屋里。

　　沈钦年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目光平淡地看着她。

　　“宋云暮，我从来没把你当朋友看。”

　　说完这句话，他推门进入家门，忍下心来留她一个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