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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左大腿被削了一大块肉,隐隐可以看到里面的骨,且腿侧的皮被割的纵横交错,毫无规章可言,还带着些许鞭伤。
一身的伤有旧有新,颜色有深有浅,看着十分刺目,像是块分层的纱布,又像是缝补多次的破布,不像是常人受得起的。 云韶攥了攥掌,吩咐道:“麻药、火烛、短刀、长刀、烈酒、药膏、纱布……” 六子和九子二人闻声,来回奔跑着。 云韶凝神清理着伤口,手上动作不停,手势也越发柔和,“将莨菪类生物碱、东莨菪碱这两种药草加大分量,切记熬制成汁。”双手忙不迭,动作加柔,可再怎么小心,身肉新旧交替,各种伤痕交错,细刮腐肉,去除死皮,每个动作,都需要一定的狠戾。 因着所为,不免产生剧痛,可他始终闭着眼,肿胀的面部紧绷着,似是紧紧咬着牙关,隐忍接受。 纵使满身伤痕,他的姿态依然清傲。 云韶看到他这样,不由想到他在酷刑中也是如此,施刑的人见他如此,定会逐渐疯暴,对他加以酷刑。 两个时辰后,云韶终是清理了各种伤口,额上也是一头汗,疲倦道:“金疮药。”
九子轻轻扭开一个罐子,顿时清香溢出,云韶用手指刮了些许膏脂,从男子额头开始,一点点涂抹着,冰凉的麻感似乎缓解了几分疼感,男子的唇慢慢松开,才能看见他唇上的点点牙印,慢慢渗出了血。 云韶蘸了点膏脂涂抹在他唇上,一点点的抹着药。又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他全身上完药,用纱布包扎好伤痕。 云韶将被子拉开,盖到男子身上,低声道:“好了,你身上伤口过多,这几日还要为你上药。你身上大部分肉被纱布裹住,跟穿了衣服似的,就不为你更衣了。放心,这里就我们几个男的,也没有女人,被看了也别害羞。”
六子和九子听到他这话,无声笑了笑。云韶忽道:“九子,拿些皂角。”
“好。”
九子应声,跑去拿了些许。
云韶看了眼天色,闭了下眼,叫六子:“六子,热水、木盆、木瓢、帕子。”云韶坐在榻侧,用架子支起木盆,轻轻抱起男子的头,放在大腿上,开始给他洗头。 九子看他这样,不忍道:“韶哥,你明天还要出门看病人,这活我干就行,你去休息吧。”
云韶倦笑:“别了,就你那毛手毛脚的,别一个不知轻重,把我这一晚上的劳动成果给弄坏。你和六子先去睡,剩下的我来就可以。”
“不了,我和六子帮衬你些,早些结束,咱们也能早些休息。”
“行。”
云韶将男子头发尽数披于木盆中,用木瓢舀了温水,顺着发根,小心又仔细地冲洗,将皂角拿起,在手里搓出泡沫,慢慢揉进男子的发里,把脏发和血渍全部洗掉后,有几缕发交缠在一起,她细细拨弄了几番,没有顺脱,拿起剪刀细细端详,把那几缕头发剪掉。
洗完头发后,云韶紧了紧男子的发,将发里的大多水渍紧入木盆,再用帕子细细擦揉,已七八分干,云韶将帕子搁置一旁,用木梳慢慢梳着,她垂眸凝着,不由感受到男子身体紧绷,云韶含笑道:“发质不错,剪了那些缠发后,顺畅多了,这些日子再补充些营养,想必会恢复如前。”男子轻轻嗯了声,也没细语,只是这声音有些颤意,还有些沙哑。云韶了知,“六子,倒杯温水给我。”
六子麻利的将水递给他,云韶接后,大腿轻抬了两分,将男子头与颈部仰起,轻道:“张些嘴,喝水,是温的。”
男子身体绷了分,又缓缓放松,轻张开嘴,许是喉的缘故,低低嘶哑出声,云韶细细喂着他,待他饮尽,六子会意,接过杯,放在茶桌上。 云韶换了张干帕,才将男子头发差不多擦干,又拿起木梳,将头发虚虚理顺后,让九子拿了枕头,将男子放回榻上。 天色已些许亮,云韶出了屋,用院里凉水洗了把脸,在吃饭时,对六子道:“这几日药堂的事你先不用上心,照顾好榻上那人,这几天他的吃食不用太过丰盈,肉汤少接触,熬些碎肉放几许即可,再加些新鲜的绿菜,闲时再喂他饮几杯水。”
吃完饭,云韶背起药箱,出去出诊。 六子收拾着碗筷,无意嘟囔道:“小叫花子,韶哥救了你一晚上,你可要争点气…” 到了下午,云韶回来,坐在院中木凳上,眼皮耷拉着,要睡不睡的。 她去灶台舀了碗汤,将绿菜和半个饼子泡进汤里,坐在一旁的木凳上,呼呼的吃着。 堂里的老翁拿汤坐到她对面,“今天我看了那人。”
云韶咀嚼着饼块,“嗯。”
“那人的伤,六子、九子可能看不出,但你应该明白,他异于常人,也绝非凡品,神界、仙界、鬼界、妖界、魔界之一,不是你我这种低等散仙相救起的。”
云韶顿了下,继续喝汤。 “那伤如此骇人,想必那人也绝非庸人,受得伤不说别的,处处透露出毒意与杀心,你现在救了他,就等于救了不该救的。”
云韶勉勉瞧了他一眼,“好好好,我知道了,老翁,别担心,别担心。”
老翁见他这样,顿感敷衍,却又无可奈何,他张了张口,复又张了张口,暗暗叹了口气,“你啊,好自为之。”
云韶吃完饭,问六子:“他今日吃了多少?”
六子想了想,有些难言:“大概也就吃了三分之一吧。”
云韶思忖着,走进屋子,坐在榻缘,“我回来了。”
男子听到他的声音,便睁开眼睛去看他,今日倒比昨日强一些,眼睛能睁开一点,只不过看个模模糊糊。 “这几日可能因着身体原因,你会相应吃的少些,等过些时日,依你情况而定。”
“嗯…谢谢。”
男子声音还是有些嘶哑,只不过比夜里好了一两分。
云韶听到这三字,微微失愣,脸色古怪了两分,青白转换,也不知道因着什么,“这几日好好休息,过些日能下床走动了,带你出去逛逛。”话毕,云韶出屋时,老翁、六子、九子在门口站成一排,好不壮观,云韶僵了下唇,看着他们道:“都站在这,要干什么?是要轮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