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离开三个人,刘家突然变得空荡起来。白羽屋里大多数东西都还在,他只带走了一开始带来的行李和为白澜画的画。刘大全虽然也伤感离别,但没顾得上伤感太久,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临走前白羽送了他们家一份礼物。他那位精通水利的朋友跟在白巡抚身边,为了四处游学,家里人塞关系让他以小吏的名义跟巡抚一起出巡沾点庇佑。小吏来饶和村两天便往山里跑了两趟,地形勘察得明明白白,图纸也画出来了。村长一把年纪不好跟着跑,刘敬文对这方面感兴趣,特意邀请他到自家住,天天请教人家知识。专业人士出手确实不一般。照那位小吏的图纸来看,只要在他指定位置挖坎儿打洞,再用石头和泥浆砌一道五尺高拦住那一道坎儿,平日不让人靠近,春汛时过多的雨水会渗入地下河。除此之外,还得舍弃十来亩地挖一个池塘承接河水。河岸到池塘保持一定距离,中间用水渠通水,到春训结束水位恢复正常的时候,如果要在池塘里养些什么,直接一道网拦住沟渠就行。既能保持水的流动,又能防止塘子里的东西跑出去。这等工程量不是刘大全一个人能干完的,哪怕村里人来帮忙也无法在春天雪化的时候干完。温氏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说:“咱们雇人来做吧?”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大家地里没啥事儿。刘大全有些肉疼。家里这会儿有不少现银,但是他除了给老婆和孩子,其他地方都不舍得花。但是也没其他办法。村里大家伙愿意帮忙的不少,加上天冷了,河面开始封冻,码头再过两日就要停工。刘大全特意去找了莫工头帮忙招几个想在年前多赚些钱的汉子,一天八文工钱,不包吃,但是可以提供落脚的地方——先前的刘家大房子。村子里立马热闹起来。大家撸起袖子在河边挥舞铲子,刘成把自家老黄牛也借过来拉运挖出来的泥巴。挖出一整个池子,这些泥巴堆在田边,一部分用来和泥浆修水坝,剩下的由那些家里计划翻修房子的人家瓜分了。金芽没怎么参与,整天抱着自己宝贵的辣椒苗。得知她在县城打贼人又受了一身伤,温氏说什么都不让她做剧烈运动。辣椒苗培育成功的话,春天她要用两亩地来种辣椒。在那之前,得先给发出小芽的辣椒苗分株。白羽的屋里有炕,现在已经烧起来了,屋里温度高。金芽在墙角砌了一排砖,里边填上土,把分株的辣椒苗种在里边,借着人造温室育苗。“金芽,帮娘把这些熏肉送到张大夫家里去。”
温氏在外边喊。金芽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起身去送肉。自从上次教训完那几个碎嘴的人,村里再也没有人敢明面上议论她家的事情。加上村里大多数男人都在河边帮她家干活,拿着她家的工钱,背地里碎嘴的也少了很多。张大夫在院子里磨草药,见她过来,起身招呼。“白羽是个好孩子,但是人各有志,不值当一直陷在里边。”
他递了杯金银花茶过来。这金银花茶还是金芽晒干了送来的。家里移栽的金银花最近才凋谢,之前花期的时候摘了又很快长出来,家里攒了好些晒茶。金芽哭笑不得。“老师,我没你们想象的那么伤心,再说,嫁人有什么好的?”
相处这么久,张大夫对这个学生自认有一点了解。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总是免不了担心。过刚易折。“你婚事自有你爹娘操心,我就不当这个恶人了。你要知道,不管你是读书经商还是务农,只要过得比村里大多数人好,就会有数不尽的男人贴上来。若是拒绝,在他们眼里,再多的成功都能因为不嫁人生子被抹去。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张大夫眼里满是惋惜。世间对女子总是过于苛刻。在大家眼里,男子建功立业,女子相夫教子。假如金芽是男儿身,凭她两次杀退敌寇,县令乃至巡抚都会起惜才之心,将人早早带在身边调教成才。不会像现在,将人送回来,还带走了栖身在乡下的白羽。白巡抚是个清明的好官,但是他心底里看不起作为女子,还是作为白羽未婚妻的金芽。哪怕是问一句,金芽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走的想法都没有。金芽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老师,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人只要尽力而为便好,流言蜚语在我这里算不得什么攻击。就像这次村里帮我家挖河道和池塘一样,掌握了他们的钱袋子,不用我特地做什么,自然有人为了钱维护我。”
所谓的恶语中伤在她看来都不是事儿。末世教给她最好的经验,就是一力降十会。见金芽自己心里有数,张大夫也不再多说,转而考校起她的功课。除了医药知识外,基础的识文断字已经教得差不多了,幼儿开蒙的书籍也教了一遍,但是金芽对书里的种种教条不屑一顾。总之,金芽毕业了。闲聊一阵,去外边买豆腐的柳氏回来了。“金芽来得正好,昨天你老师在河边钓了几条小鱼,我晚上做鲫鱼豆腐汤,你吃了晚饭再回去。”
金芽笑眯眯拒绝:“我出来的时候娘正在做饭,已经留了我的饭,下次再尝柳姨的手艺吧。”
柳氏有些惋惜。家里常年就他们夫妻俩,要是金芽在她能多吃两碗饭。不过转念一想,刘大全在外边忙活,温氏一个孕妇独自在家待着也寂寞。“好吧,替我谢谢你娘的肉,明儿个我去找她串门子。”
金芽乐得有人陪温氏转移注意力,当即乐呵呵应下来:“好啊好啊,我娘肯定很高兴。”
回家路上,金芽瞧见赵家和丁家好些人进进出出,看起来热闹得紧,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刘大全替她解了惑。“赵家的荷花终于要定亲了,跟丁家的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