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

“奴才在。”

黎渊听到回答声才发现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正乾帝的身旁，而站的位置还是安顺原本站着的地方。这个小太监，他见过，就在贵太妃的宫中，那个喊出那幅画是皇祖母的画像的小太监，同时，也是孙清孙公公的徒弟。黎渊垂下眼睛静静看着地面，没有任何表情。正乾帝眼角扫过黎渊的身上，闪过一丝满意。“查一查，究竟是谁家的。”

小六子接过正乾帝手中的襁褓，恭敬的退了下去。“那个孩子，很像你祖母？”

过了半晌，在黎渊以为正乾帝并没有什么想要说的的时候，正乾帝又开口问了出来。“回父皇，儿臣自认为，她还是很像祖母的。孙清孙公公也极是喜欢她的。”

“那应该是像的。毕竟……”正乾帝截住了话头儿，看着低头站着的黎渊：“江南盐政，你去看看吧。”

黎渊心头一跳，恭敬地跪地行礼：“儿臣遵旨。”

江南，盐政，就这四个字代表的就是一箱箱的银子。江南历来富硕，盐政也是亘古不变的暴利。查下去，好处多的很，但是具体能查到谁的头上，说不好。如若不查，江南那边儿也不会以为他是白过去转悠一圈儿的。“退下吧。”

黎渊走到宫殿外面，看着巍峨的皇宫，半晌笑了下，这何尝不是他父皇给他的考验。等黎渊走出了大殿，当初回禀过艳鬼事情的暗卫安静的出现在了大殿之上。“说。”

“回圣上，殷络依后经查实确为永宁王嫡女。”

暗卫面无表情的看着地面，声音低沉的说道。正乾帝也没料到结果竟会是这样。“黎浩远本为戴荣三皇子孽种。后经永宁王妃庄氏寻到并偷换了自己孩子。”

“庄氏可清楚那孩子是谁的？”

正乾帝语调不变，但是脸上却是寒霜遍布。“回圣上，知道。”

一声‘知道’让正乾帝捏断了手里拿着的御笔。通体碧绿毫无杂色的冷玉笔杆从中间断裂开来，略微冰冷的玉色映在正乾帝的眼中也是格外的刺眼。正乾帝挥手把断裂开来的御笔甩到了一边，抬头阴沉的看着下面跪着的黑衣人：“自己去刑堂领罚。”

“是。”

黑衣人消失在了大殿之上，正乾帝忍不住把御案上的东西都扫落到了地上。“庄氏，好，真好。”

正乾帝修书一封直接派人交给了孙清孙公公，让他把人亲自带回来之后，就传召了还在家闭门思过的永宁王进宫。“皇兄，臣弟知错了。”

永宁王虽然并不清楚正乾帝召自己过来究竟是何事，不过先行道歉也总是对的。正乾帝阴沉着脸懒得看他，直接把手里的东西甩在了永宁王的面前。永宁王捏着砸在他脸上的翻看着，越往下看，他脸上的表情越少。世人皆知永宁王与正乾帝乃是一母同胞，平时永宁王爱嬉笑，自然也看不出来两人长的有多像，此时永宁王面无表情的样子却是和坐在皇椅上的正乾帝有八分相似。永宁王青筋暴起，捏着手中的纸抬头看向正乾帝：“皇兄，这东西，是真的？”

永宁王虽然这么问，但是他自己自是知道这东西都是真的。可就因为这东西是真的，他才有点接受不了。自己疼爱了五年的孩子不仅不是自己的，还是戴荣三皇子的，那个坑了大沅好些人的戴荣三皇子的。而自家王妃明知道那孩子是谁的，竟然也坚持要把他的孩子送走。他竟是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竟是这么狠心的一个狠角色。那些平日里像是撒娇一样的闹脾气，那些声声低语一样的酸话，原来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是闺中情趣，原来她是真的厌烦着他。永宁王眼眶通红，布满血丝。“皇兄，你知道的，庄氏是不会背叛我的。”

哪怕我们并没有感情。正乾帝有多久没有见过自家弟弟气成这个样子，也多久都没有见过自家弟弟抬头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了，像是他刚登基之后，他的弟弟也就越来越不着调了。原本才华横溢，与殷钰并称京城双华的弟弟早就被百姓们遗忘，变成了人们口中的闲王。不是贤王，而是闲王。正乾帝从皇椅上走了下来，站在了永宁王的身前，静静的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半晌把手搭在了他的头上，像小时候一样，用力的揉了揉，整齐的发髻被弄的一团糟。“庄氏并没有对不起你，只是她也确实不爱你。”

正乾帝难得的有点心虚，他知道庄氏当初想要做的是自己的王妃，不然当初也不会用那些恶心的伎俩陷害兰娘。只是王弟当初执意求娶……永宁王平复了下情绪，僵硬的勾起了一侧的唇角：“多年的独宠都未能感化她，可知她的心不在我身上，而是在那金灿灿的皇后宝座之上。”

既然这样，他又何必再顾及她的感受。后位空悬多年的正乾帝：……王弟，朕真的没想勾引她。皇家之人专情也无情，爱你的时候你是宝，不爱你的时候，你就是草。永宁王独宠王妃可是人人羡慕的典范，先皇在位之时，后院放着一干美貌女子，他一个没动，今上登基之后，更是把人全都遣散，一个不留。这样感情，虽然在大多数男子眼中并不屑，但不妨碍女人们对庄氏的艳羡以及对永宁王的好感。只是这样的感情却并没有让庄氏满意罢了。心里有了决断，剩下的事情其实也就并没有什么不好处理了的。永宁王一缕阴寒闪过眼底。转瞬又瞄到了纸张上面还写着的自己的亲闺女的消息，转头盯着正乾帝：“皇兄，我想看看络依。”

“已经去了信儿，朕让孙清把人送回来。”

正乾帝一说完，永宁王就有点坐不住，他原本也是比较喜欢闺女的，奈何庄氏不想要再生，他也就暂时歇了要香香软软的闺女的念头。此时忽然觉得自己的孩子是个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软软的闺女，虽然还没有见过，不过也许是血脉天性，对着这个还没有见过的闺女，他也是有了那么一腔父爱的。永宁王敲了下扶手：“皇兄，她，喜欢点儿什么？本王觉得可以把前院儿的书房旁边儿空地上重新搭建一个小阁。”

……你不嫌挤得慌么？更何况你见过谁家闺女会跟着自家爹住在前院儿的？“黎浩远怎么处理？”

正乾帝很是会泼冷水的开口问了一句。刚才的事情都还没处理完，你家闺女即使接回来也落不到好儿。永宁王当即又沉下了脸：“臣弟觉得，既然孩子的亲生父亲已经找到了，自然是要送回去的。”

跟戴荣那个三皇子一起住？正乾帝轻微的勾了勾唇，倒也是个去处。一旁伺候着正乾帝的一直当自己是隐形人背景板的小六子低垂着头也轻微的勾起了唇。一直占着自家小姐的位置，还想要好过？跟着亲生父亲一起去享受一下质子的生活也是很不错的。小六子默默的想着自家师傅或许早就猜到了永宁王和圣上会做的安排，交代他特意把某些特殊人才安放到了淮安王府，只希望那两位不论大人还是小孩儿都要老实一点才好，不然吃了苦头可别怪咱家做事儿不地道了。小六子默默的把拂尘换了个方向，安静的不出一丝声响，心里却在佩服自己师傅的老谋深算。“你家王妃呢？”

“……卧病在床吧。”

正乾帝看着撇过头去的永宁王皱起了眉头：“这个恐怕不行。混淆皇室血脉是大事，瞒不过国师，同样也瞒不过诸位大臣。即使朕不追究，她终究也活不了。”

永宁王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回了王府。王府里依旧如同每天一样，待他这个王府真正的主人并不是很热情。一个丫鬟抱着食盒低着头匆匆的从永宁王身边而过，却不小心用食盒刮到了永宁王身上的玉佩。玉佩当即‘啪叽’一声摔倒了地上，碎了。小丫鬟抬头看了看永宁王，躬身把食盒小心的安放到了地上，才转身对着永宁王请安。之后把摔在地上已经碎了的玉佩捡了起来，交到了永宁王身后跟着伺候的小太监手中，不慌不忙的告了罪：“请王爷宽恕奴婢无心之举。因王妃想吃银耳雪梨，所以奴婢匆忙了些。您若要惩罚奴婢，还请看在主子的份儿上，容奴婢把食物送过去，再过来领罚。”

“放肆。”

永宁王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就听见这个他曾经在庄氏那里见过的二等小丫头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站在永宁王身后的小太监气的脸色通红的大声喝道。小丫头眼睛瞟了一眼小太监，低头抱紧了食盒，沉默不语。“小石子，把人抓起来丢到内务府。”

永宁王看了看自己的腰间，平静的说了一句。“是，王爷。”

小石子大声的回到，对着诧异的小丫鬟笑了笑，转身看着身后跟着的小厮说道：“都看着干什么呢？没听王爷说的话么？给我把她抓起来。”

站在一旁的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都没人动弹。小石子是从小就伺候着永宁王的，自然也就看不上现如今这满府里都在死命扒着王妃的作态。如今看到这场面，当即脸色一冷，“反了反了，还反了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