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给皇城司丢人，那你就自己去领五十军棍，罚俸一年。”

宋析川转过身，背对着桑娇，给了郭猛一个眼神。郭猛一听五十军棍，便不敢再吭声，即便再是身强体壮，五十军棍也能要他半条命，看到宋析川的眼色，连忙也背过身去。桑娇没有犹豫，拿起衣服就穿上，乔装成皇城司的人混出去，是保住自己名声最好的办法了，只是郭猛身形高大，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不只大了一点点。“来人。”

等桑娇换好衣服后，宋析川喊来手下，“把她抗到马车上。”

“抗？”

桑娇有些意外地看向宋析川。宋析川却是面不改色地看着她，“难道四小姐是想跟着我一起走出去？让别人以为，我对娇坊司的小倌感兴趣？”

穿上郭猛的衣服，桑娇可不就像个细皮嫩肉的小倌，就算自己愿意，宋析川也肯定不会这么做。于是，她用力摇头，“抗就抗吧。”

等宋析川的手下把自己抗起来后，桑娇扯了扯头发，把自己整张脸都给盖住，的确，用抗的才最不容易被人察觉，皇城司办案，遇到难缠的凶犯，死伤难免，这么出去也是顺理成章。上了马车，桑娇立马把郭猛的衣服脱了下来，叠好后交给抗自己出来的士兵，“麻烦帮我把衣服还给郭副将。”

士兵接过衣服，什么也没说，甩着脸走了。桑娇一路都是看着他们的臭脸过来的，早就习惯了。只是刚才被他这么一抗，这会儿隐隐觉得肩上的伤口又裂了，她扯下衣服一看，果然，刚包扎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水，刚受伤时，老大夫让她千万要好好养着，否则会落下病根，可这才几天，总是刚愈合又离开。不过转念一想，桑娇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什么病不病根的，根本不用考虑，只要自己能好好活下去，就是万幸了。听到外头传来动静，她立马把衣服给拉好，端坐在角落里。宋析川上了马车，没有看她，只是交代车夫，“去地牢。”

“将军要是有公务要忙，我自己可以回去。”

桑娇话音刚落，就听到宋析川说，“你不是要给黄德平收尸？仵作已经验完，等天黑之后，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桑娇没想到宋析川居然会对自己这个仇人言而有信，不过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今天下葬太过仓促了些，于是，便小心翼翼地问：“将军，能不能明天？我想先去一趟当铺，换些银钱，给黄叔买口棺材。”

宋析川很果断地回绝：“不行。”

桑娇还想争取一下，但她又怕自己再说一个字，宋析川就会连刚才说的话都收回，皇城司归他管，死在皇城司的人，让不让安葬，也是他一句话说了算的。教坊司离皇城司并不远，马车过去不消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宋析川先一步下了马车，桑娇跟在他的身后，以为这会儿就是要去认领尸首，但她左右看了看，郭猛还没有赶上来，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虽然郭猛总是数落自己，但桑娇不得不承认，整个皇城司，除了宋析川，就只有他一个人愿意搭理自己，也愿意借银子给自己。“参见将军。”

“参见将军。”

......桑娇一路跟着宋析川去地牢，所见的士兵皆恭敬地向宋析川行礼，再到自己身上时，他们的目光，立刻变得不那么友善。黄德平的尸首暂时放在验尸房，才刚靠近，就有一股浓重的尸臭味袭了过来，仵作挨个递上面巾，他并不知道桑娇也会来，所以没有准备她的，宋析川也没有发话，他也就当没看见。桑娇只好抬起手臂，用衣袖遮住口鼻。发完面巾后，仵作便带众人入内，掀开了黄德平身上的白布，“将军请看。”

桑娇也跟着凑了上去，可是只看了一眼，便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过去大半天的时间，黄德平的尸首已经严重腐坏，就像死了好几个月的样子。她怔怔地问道：“这是黄叔？”

“是。”

宋析川简单地回应之后，便问仵作，“可有什么线索？”

仵作回道：“以这具尸体的腐坏速度来看，此人身中噬心蛊应该至少在三年以上，并且在身死之前，受过长时间的非人折磨，将军你看。”

仵作扯开黄德平的衣襟，露出了黄德平身上那一道一道伤痕。“另外几具尸体呢？”

宋析川说的是，他们回皇城时，在路上攻击他们的那几个。仵作带着他往另外一边走去，掀开白布，“将军带回的这几具尸首，都是普通人，只不过被人强行以药物喂养，所以比寻常人要强壮，面目也更狰狞，和前几次禁军冤魂索命案的证人描述得基本一致。”

“黄德平的尸体我要带走，剩下的和以前一样处理。”

宋析川交代完，转身往外走。仵作急忙跟了出来，“将军，属下还有一事禀告，想请将军先听一听，再做决断。”

“什么事？”

“属下这些年也研读了不少制蛊之法，这噬心蛊极难培育，风月楼真正驯化的并不多，只要中蛊之人还存有理智，便不能完全被控制，属下看这具尸体的外伤，最新的一处不过数月，所以他也并没有完全被驯化，这样的蛊人，风月楼怎么会让他单独执行任务？”

听了仵作的话，宋析川眉峰一蹙，“此事切勿声张，我自会派人去查。”

仵作又说：“将军，所以这尸首，属下建议还是尽快烧了，属下在书上见过，噬心蛊，蛊死也不僵，要是这尸首被风月楼的人劫走，恐怕还会有后招。”

宋析川并没有犹豫，直接下了令，“送去化人亭。”

化人亭？眼下武国虽开始推行火葬，但百姓还是以土葬居多，火葬的都是那些得传染病死的，或者十恶不赦的，才会一把火烧了干净。听宋析川要把黄叔的尸体烧了，桑娇整个人不自觉地颤了颤，可她也知道，他们口中的噬心蛊有多厉害，如果不烧，可能真的会像他们说的那样。她想，黄叔要是还活着，一定也不希望自己死了还被歹人利用。道理都懂，但桑娇的脚步还是略有些迟滞。郭猛刚赶到，看到眼前的一幕，走到桑娇身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四小姐该知足了，死在皇城司的人，从没一个逃得过乱葬岗。”

桑娇听了他的话，更加难过了，如果是乱葬岗，自己还能提前去守着，可现在宋析川发了话，已经有人来抬尸了。桑娇只好跟了上去，郭猛紧随其后。“四小姐难道忘了？当年你爹和那几百禁军，也都是死于火海，黄德平这也算是和他的兄弟们殊途同归了。”

郭猛又说。桑娇咬了咬牙，别开了脸，心里后悔极了，真不该把衣服还给他，就该让他光着膀子从教坊司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