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苦着脸,把巫明丽等一群人引到了西边的一排屋子外面的花园。除了在外面当值的,其他人都被灵芝燥了起来,迎接巫明丽。灵芝心里把喜鹊骂了个狗血淋头,却又不得不假装高兴,主动上前问安,然后接过一个小宫女的活计,挑着灯笼照地方。巫明丽看见灵芝,倒是想起来,她也是给十六皇子生过孩子的女人,但不是前俩,而是到了王府后才生的。灵芝迎着巫明丽的打量,笑道:“皇子妃,怎么大晚上亲自来奴婢们的低贱地方?您有吩咐,打发个人叫一声,奴婢们也就来了。”
巫明丽也笑道:“听说有个伺候过殿下的宫女身上不自在,我寻思,自进了宫,也没正经和你们说说话,倒是我的疏漏,正好今晚一起瞧瞧你们,有哪里不习惯呀,缺了什么短了什么,或是心里有话说的,我都听一听。喜鹊,你说的花枝姑娘在这里么?”
花枝确实在人堆里站着,不过位置靠后。灵芝原说叫她不要出来,花枝胆小不敢,还是跟了出去,这会儿听见巫明丽叫她,周围的宫女们都看向她,花枝只得小心上前,行礼道:“婢子花枝儿。”
巫明丽看着她,又确认,这就是那个生下了十六皇子的长子的女人,她和她的孩子一样,本质上都是老实又本分的人,就是一样的体弱。巫明丽指了喜鹊去扶起来她,说:“进屋说吧,你身上不舒服,外面天寒地冻,万一又加一层病气,怎么得了。”
喜鹊和花枝的屋子不大,一眼望得见所有东西,收拾得十分干净,虽然堆了不少东西,却也井井有条。屋子里勉强站得下几个人,喜鹊和灵芝跳起来把桌椅擦了擦,灵芝将一块帕子放在椅子上,请巫明丽坐下。花枝儿点了烛火捧来放在桌上,巫明丽见她面色发白,道:“你去床上坐着罢。我又不是县太爷审案来的,你也不是犯了事儿的犯人要受审。”
花枝儿低低应了,不敢动,喜鹊一把拽过她,按在床尾,道:“王妃好心,你反而不识趣了!”
巫明丽示意齐敏将桌上摆的攒花食盒等物打开了,里面是一碟吃到一半的酸瓜条、盐梅子,又有两个新鲜橘子,几块吃剩下的橘子皮。巫明丽便有了数,吩咐齐敏:“去找徐妈妈,请大夫立刻来玉芷宫给花枝儿看看。其他人都退下吧,没有别的事了。”
众人便纷纷要散,灵芝不想走,被喜鹊强硬地塞到了隔壁,顺手喜鹊把屋子两侧,分别通往灵芝的屋子和其他宫女的大通铺屋子之间的门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巫明丽带来一群宫女并喜鹊花枝两个,喜鹊沉不住气,问道:“王妃娘娘,花枝儿只是不太舒服,叫太医来,会不会小题大做?”
花枝儿牵了牵喜鹊的衣服,没牵动,又觉察到巫明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扭手扭脚地缩回来,不敢再动了,也不敢抬头看巫明丽的眼神。巫明丽道:“应该不会小题大做。花枝儿,我在库房支取的本子上见过你的名字,你有两个月没有取做月事带用的料子了。我想应该不是因为你之前做了多余的,而是因为你……怀孕了。殿下五月、六月都找你侍寝过,日子也对得上。”
花枝儿吓得魂飞魄散,从床上跳下来往巫明丽跟前一跪,半个身体伏倒在地:“婢子死罪。”
喜鹊懵了:“花枝姐姐,你,你不是积食吗?”
巫明丽点一下下巴:“喜鹊,把她扶到床上去。怀了孩子,却还这么不小心,跪这一下很重,地上凉,刚才在外面又吹了风,多少对胎儿不好。”
花枝儿甩开喜鹊的手,但是听到“对胎儿不好”,她还是起了身,但是只是在床边脚踏上坐下了,眼里淌着泪,道:“我,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敢找大夫。王妃娘娘,我们——奴婢们从没想过有这个福气。但是,奴婢也没办法,奴婢想打掉他,可是奴婢试了好多方法,都没成。”
巫明丽站起身来,一步两步三步,走到花枝儿跟前,朝她伸手。“怀孕生子,是好事。我很高兴。伤害身体的事就不要做了。等会让大夫给你诊脉,万一身子有了亏损,须得及时补养。我叫人把东侧一处院子收出来,先分两间屋子给你住着。你挑一个丫头带去一起吧。既然是殿下的屋里人,怎么能挤在宫女们一处?”
说罢,巫明丽示意另一个宫女点几个当值的,去东边收拾屋子,特特叮嘱把炕惹上,别烧炭。花枝儿一直低着的头这才抬了起来:“王妃娘娘……我,我不配……”巫明丽等不到她伸手抓住她的手,改为摸了摸她的头顶:“你不配谁配?殿下宠幸过你,你就是殿下的女人。我是殿下的妻子,和殿下夫妻一体,你是殿下的女人,那就是我的女人,我本就该仔细安置你们。如今有了孩子是好事,显得我带了福气进门的,你怕什么呢?喜鹊,既然她不肯指人,我就指你去照顾她。你先给她收拾铺盖吧。”
喜鹊喜气洋洋“哎”了一声,马上就去翻箱倒柜。花枝儿泪流满面,脑子里不知该想什么,几次三番收拾错了都不知道。巫明丽坐在一旁看,时不时提醒:“宫女儿穿的衣服就不要带了,自然有别的衣服给她穿。只把私人的贴身的物件、金银细软、家里带来的、主人们赏的清点齐了,列个单子以备核对,装在箱子里,等会儿安排别人给你们抬过去。”
隔壁偷听的灵芝心里一团火起,一面恨怎么不是自己被抬举,一面又在心里暗骂: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这里人多不便下手,到了东边,都是她自己的心腹,搓揉一个花枝儿,还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有花枝儿好受!又一会儿,这屋子里到处都收拾好了,只剩下几床被褥,一架屏风,外面一个大宫女领着四个粗使宫女进来搬走了箱子。她们走了不久,徐妈妈就领着一个大夫来了,大夫当然是从太医署请来的,姓张,不是叫得上名儿的御医头子,但也有了年纪,不是那新人蛋子。宫女们架好了屏风,屏风后面,巫明丽和花枝儿坐着,其他人都站着,张太医隔着屏风与巫明丽拱手行礼。“张太医多礼了,您请坐下说话罢。”
巫明丽深知他们都是人精,不把话说透了,于任何事都能模棱两可,于是直言道:“张太医,我看着这位姑娘是有了身子,已打发人准备向皇后殿下道喜了。你且帮我看一看,我估的,对不对?”
徐妈妈瞧见巫明丽的脸色,就知道她是真的不介意一个庶长子生在头里,而不是强颜欢笑,逢场作戏,也道:“请张太医仔细瞧瞧呢。果真是,那是最好了,咱们一定给您厚厚地封一包赏。咱们皇子妃刚进门,后院就传来喜讯,那就说明咱们皇子妃啊,命里带旺呢!”
张太医懂了她们没有别的打算,道:“且容老臣先请个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