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起得比巫明丽还晚。还好今天巫明丽告了假,管别人什么眼神,反正她才不要牺牲自己少得可怜的睡觉时间早早爬起来拖着酸痛的腰出门。巫明丽洗漱好,吃过早点,穿着贴身小衣和燕居长袍,坐在妆台前梳妆打扮,几个丫鬟和小柔捧着今天等待“临幸”的衣服首饰,巫明丽指了一套稳妥的。今天的主责是与李琚一起去见那几个门客,特别是田趁月,走稳妥路子才好。丫鬟们马上取来了合适的衣衫裙帔,凤冠步摇,忙忙碌碌地梳妆。李琚这时候才醒,在床上来回打滚地赖,然后支着头看老婆梳妆。巫明丽将口脂胭脂拿在手上,问他:“你选,我今儿涂哪个?”
李琚认真研究了半天,指了其中最红最闪的一个,里头不知放了多少金粉。巫明丽将口脂在指腹碾了碾,初晨的阳光从南窗洒进来,照在指尖一抹透亮的红色,细碎又闪亮,她把口脂交给齐敏调个色用。李琚看得有趣,打着哈欠起身,扭扭腰,摆摆胳膊,走到巫明丽旁边拉过一个墩子坐下,要给巫明丽涂胭脂。巫明丽内心花容失色,面上娇嗔:“那你轻点儿。”
然后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让李琚糊下一大团胭脂,往巫明丽颧骨上扫。巫明丽闭着眼,问:“沙盘看到了,还喜欢吗?”
李琚说:“喜欢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姐姐,我给捎回来的那些你都喜欢吗?”
巫明丽马上在心里过了一遍他送的东西,说道:“有些喜欢有些不喜欢。那些个小泥人,小漆雕,松石帘子,我都喜欢,你头一回寄来的牡丹花,我就不喜欢。”
李琚听了反而高兴:“真的?我就知道,我选的你肯定喜欢,老张还非说,他推荐的那个牡丹才讨好人呢,看吧,干巴巴皱纹纸一样的花有什么好的,金子打的不是好看多了。”
巫明丽歪着头问:“老张是谁?”
“嗨,就是我在鲁西遇到的那个县令,读书人,酸溜溜的,天天给他家老婆拧着耳朵骂呢。就是他非得撺掇我拿什么牡丹花给你,哼,读书人就是靠不住!”
李琚已经想好要怎么写信过去嘲讽老张了。巫明丽眨眨眼,哎哟喂,了不得,自己竟然猜错了一次。“对对,最讨厌他们读书的胡乱瞎猜,却拉不下脸面虚心问两句了。”
巫明丽边说,边趁着李琚手舞足蹈的功夫,把胭脂救了回来,盖上白玉小海棠花盖子放在妆台上。她瞅着镜子里自己脸上明显过于浓艳的胭脂红,示意齐敏把这两扒胭脂上盖一点粉,匀成酒晕妆。酒晕妆也是常见的重要场合的浓重妆容了,不会太出格。一边巧妙善后,一边巫明丽就顺口叫住才刚取衣服回来的小柔,让她上前来问安:“这就是小柔姑娘,说来都怪文林侯办事说话不谨慎,张口就瞎编,把我们家姑娘害惨了。咱们可不能学他,有事说事,真话实说,才能免着弄错了去。”
李琚将小柔看了两眼,笑道:“她好像你妹妹。”
“是吗?我已经有了一个亲妹妹了,于将军的女儿啊。这个姑娘,留着给你当妹妹好不好?咱们一人一个小妹妹,才公平。”
李琚左右想想,觉得这主意好,他不好意思使唤杨冠军的女儿如驱使鸡狗一般。要算兵法传递的次序,杨冠军都能算于青半个师父,对他而言那就是师祖,师祖的女儿,怎么能当普通婢女呼来喝去?况且小柔既然是丁武的妹子,那就是丁续的妹子,自然也就是他的妹子了:“那行,以后就跟我叫哥。”
巫明丽顺口一问:“既然管你叫哥哥,那是不是,管你的那两个异父异母的好兄弟丁武和丁续,也能叫哥哥?”
李琚和小柔到这里方才明了了,这是巫明丽寻了个办法。以后外人跟前,哪怕丁武和小柔叫出了兄妹的名声,也不打紧了,那不是有李琚在上面撑着呢。小柔泪汪汪地看着巫明丽,李琚则颇觉自豪,还是老婆聪明:“自然叫得,嘿,新妹妹,回头带你见见哥哥的哥哥去,”巫明丽妆容发髻都整理好了,将燕居的长袍换了礼服的长衫,推着李琚去更衣吃饭,她自己去了书房,今儿要见门客们的,下午的事好挪到上午干掉了。李琚就在巫明丽的寝室里草草洗漱过,也懒得回自己屋里去更衣梳头,就往妆台前坐了,让杏红彩云拿巫明丽的梳子篦子梳头戴冠。妆台上摆着他送回来的泥人儿,一套十二个生肖娃娃,一尘不染,光洁如新,摸上去还有点油润,必是时常被主人摩挲。李琚感觉这活儿送得对,想想,问王喜哥道:“夫人还缺些什么?既然那个牡丹不好,我另换个好的来。”
王喜哥可哪知道,他琢磨了半天,正不知如何糊弄时,只见杏红从妆台上拈了一根红色丝缎发带晃一晃,往李琚头上束发。王喜哥忙说:“奴才不大往王妃娘娘上房来,还真不那么明了。不过王妃娘娘领着一众侧妃娘娘七夕时往大芙蓉树上系了愿望的,咱们不如偷偷去看王妃的愿望,这不就知道了?”
李琚道:“外面那个树啊?怪道一满树都是红带子。你知道哪个是王妃的?”
王喜哥又去看杏红和彩云,杏红做了个上指的手势,王喜哥又懂了:“别人的不敢说,王妃娘娘的红带子,一定系在最高处嘛。”
李琚“噢噢”两声:“你记一下,等会儿见了客人,咱们去找那个带儿。”
他看着杏红和彩云,忽然又想起来还可以送个惊喜,“你们,不准告诉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