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的人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先后去萧家看了许多次,之后才将七大姑八大姨都领来,准备着一口气将价格谈妥,今天就把事情给定下来。真没想到,萧泾渭和他身边的小伙,虽然都很年轻,却全是不吃亏的主儿。来软的不行,来硬的更是不行。软硬不吃,只认准了房子要卖个高价,否则的话绝对不卖。闫老师在旁边听了一会,忍不住用手肘轻轻顶了一下许光友,小心的嘀咕:“我算看出来了,这孩子真是你老许带出来的,脑子的思路是相当清晰,一个人和对面几个人打嘴架,丝毫不落下风呢。”
许光友不高兴的瞪眼睛:“听你这意思,不像是什么好话。”
闫老师嘿嘿嘿的笑:“我是夸你们爷俩呢,都是脑子好使的人,从不吃亏。”
许光友摆摆手:“错了,错了,我时常教导孩子们吃亏是福。”
两位老朋友站在人群的外围闲聊,而被围在人群中央的萧泾渭也很快解决好了周围的混乱,他提出了一个相当高的价格,可以说是今天以来所开出的最高价格,那一家人听完,个个面色极为不好看。有人喃喃:“怎么又涨了五百?”
“就这个价了,爱买不买。”
周点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厌恶至极。等到他们气哄哄的走了,许光友才来到跟前,他有些不赞同的对萧泾渭说:“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卖,价格差不多就卖了吧,这么多人惦记,你又是一天一个价,时间长了那些人背后不知道要怎么议论你呢。”
小老头这是出于好心,在替萧泾渭做出考虑。须知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为了多挣点钱,惹来了一堆不必要的麻烦,这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个时代,名声还是十分重要的。他不希望有很多人因为想买房去没买到,因而记恨上萧泾渭,出去到处说他的坏话。“老师,没关系的,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
萧泾渭仍是不温不火的模样,许光友劝他的时候,他虚心聆听着。至于听进去了多少,会不会听从劝告,大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一直站在旁边没怎么说话的闫老师突然问:“小萧,你家的房子是准备卖多少钱?”
见大家都在望着自己,闫老师连忙把事情说开了。“我有个学生,家里条件还是不错,正准备换房子呢。实话实说,他也是看上了你家那一套,一来是状元居的名头实在是非常吉利,如果能在那样的环境之下生活,那孩子一定会备受鼓舞,也拿你作为目标,激励着他前进;另外就是那个房子距离厂里的实在是近,他们夫妻俩都在厂内上班,距离近一些很方便他们修;还有就是——”闫老师说到这里,声音拖长了些,明显是在犹豫。许光友似乎是知道一些事,听到这里,没好气的瞪了闫老师一眼。闫老师叹了口气:“我也是受人所托,而且你清楚,那边总有意无意来催着我,不管成不成,我总得问问小萧,然后回个话。”
许光友刚想回一句,萧泾渭先一步开口打断:“您让闫老师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吧,咱们自己人,说话无需顾及,不打紧的。”
小老头叹了口气。闫老师终于有机会顺畅的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还有就是,那对夫妻男的叫宋冬,女的叫赵冬冬,他们是你父母的好朋友,名字里都有一个冬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萧泾渭一愣,鼻子跟着一酸。怎么会不记得呢?宋冬是他爸的徒弟,赵冬冬则是妈妈最喜欢的小姐妹,因为名字里都有冬字,于是他父母帮忙做媒,两个人结为了夫妻。萧家发生大变故之后,所有人都选择远离,袖手旁观,生怕惹上了麻烦。只有宋冬和赵冬冬,哪怕厂里的一些人拿开除他们、让他们失去工作做要挟,他们仍是坚定的站在了风雨飘摇的萧家这边,帮着陡然遭到巨变的萧母处理萧父的后事,去跟厂里谈判,拿到了本该属于这个小家的东西,包括那套房,赔偿的现金,以及后续的所有安排;大雨夜,萧母出事,此刻宋冬夫妻俩已被开除出厂,自己的日子过的狼狈不堪,他们却顶着巨大压力再一次出现,帮着萧泾渭料理好了萧母的后事,甚至还有收养萧泾渭的打算。只是最后还是被萧泾渭给拒绝了。宋家从国企双职工家庭,双双被开除,生活也是无所依靠。萧泾渭心里边是有着很深的愧疚,只不过在那时候,除了躲开他们,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报答。许光友对于当年的事,多少是清楚一些,现在听到闫老师说,其实是宋冬两口子想要买,他的眉头拧的更深些。“老闫,这不妥当。”
熟人要买,尤其还是跟萧家有根源的熟人,萧泾渭怕是没办法张嘴要价。许光友对于萧泾渭是有些了解的,他为了卖房而归,必是有不得不卖的理由,若是再被人情世故、旧日恩情压住,没有达到预期的价格,甚至要远远低于预期的价格,那一定是会给萧泾渭带来巨大而影响。闫老师叹了口气:“我心里能没数吗?但如果我不提前说,那对夫妻俩就要当面来问了。我琢磨着,与其到了那个地步,不如我来当个中间人探一探口风,小萧可以把心里想卖的价格告诉我,由我出面去回绝他们,这样子也能给双方留点面子。”
“这你让萧儿怎么开价?”
许光友不高兴的扬起了声音。眼看着两位老伙计要为自己的事吵起来,萧泾渭赶紧拦住:“闫老师也是为我着想,许老师心里很是爱护我,这些我都知道。宋叔和冬姨对我家有恩,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忘。要不这样,劳烦闫老师再跟那二位说一下,如果是他们想要买房,出到市面上的价格即可,唯一的要求是我需要现金,签好手续之后就要交付,只要他们能拿的出,可以带着中间人过来,把手续流程走一走。”
“萧儿。”
许光友一听这话,丝毫没有意外。萧泾渭微笑:“如果没有他们,我父母怕是都没法安葬,他们也是因为我家,才没了正常安宁的生活,这份情谊,它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