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送走了讲价的大姐，陆续又来了两三个客人，询问着汤圆的价格和口味。褚优优才想回答，人已经被拉远了些，萧泾渭把饭盒给她，让她赶紧吃，饭菜再不吃就凉了。他在前，继续接待顾客，反正褚优优知道的他也都知道，介绍起来也是不怯场的。最终成交一单，另外一位想了想还是离开了。在缺衣少吃的年代，汤圆是个奢侈物，想吃的人很多，但舍得掏出这份钱来给家里人换换口味的却并不是全部。不过，瞧着走的那位连连回头看的模样，萧泾渭想着她在市场内转一圈之后，没准还会决定来买一些。褚优优打开饭盒之后发现里边全是肉，左边是鸡腿，右边是红烧肉炖土豆，上边还铺着一层韭菜鸡蛋，顿时眉开眼笑，哪怕饭菜微微凉了，仍是馋的直咽口水。再打开另一个饭盒，发现里边是一模一样的菜色，褚优优还在纳闷，她的饭量的确是不小，但也不至于拿这么多过来吧。转念一想，猜到了萧泾渭肯定是自己也没吃，特意过来陪着她的。心里边被一股热烫的暖流滑过，她轻轻的说：“你在家里吃过了再来多好，外边冷，吃着直窜风，不好受。”

“你不也在不好受的边吃边窜风，没关系，我陪着你。”

萧泾渭满不在乎，只催促她吃快一些，雪越下越大了，地上、车上覆盖了白白的一层，如果再这样下去，吃完了饭他就要考虑着把货推回去，下午没法再卖了。“你做的菜？真香啊。”

褚优优吃的津津有味。“我买的菜，但不是我做的。”

萧泾渭把为什么买了这么多肉菜和安排着同学们自己做午饭的事给说了一遍。褚优优听着直乐：“你这个分明是诱惑，明知道大家见了肉，两眼都会放光，大家也就不计较谁去做饭这个问题了。”

明明事先说好了，同学们来帮工，他们这边管饭，那管饭的意思肯定是饭做好了摆在那儿等着大家来吃，可萧泾渭倒是好，直接买菜，让大家一起做。听出了她话里的调侃，萧泾渭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我不是不会做饭，是怕做不出符合大家口味的饭菜，你懂的，我喜欢菜里加点辣，而他们好多人是吃不了辣的。”

“菜量要买的大一些，吃吃喝喝的增加不了多少成本，他们下午还要搓很多个汤圆出来，需要体力。”

褚优优瞥见萧泾渭的饭盒里放着的全是鸡块，骨头很多，肉没多少，她很自然的把自己饭盒里的鸡腿夹了过去，并且准确的在他拒绝之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够吃，有很多。”

萧泾渭提醒。“太多了，我吃不完，你帮我。”

褚优优微微侧身，半对着他，嘴角却是悄悄的扬起来。为什么笑，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嘴角轻轻的往上挑。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事正在潜移默化的发生，尽管那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她能肯定，自己的感觉没有错。怀里抱着的饭盒，迅速的由温转凉，褚优优却丝毫不在乎，大口吃完，一粒米也不浪费。萧泾渭吃饭的速度也很快，他抬头看了看天，觉的这雪越下越大，也很是心慌。眼看着本来就冷清的大市场已经没什么客人了，而这雪一时半会似乎也不会停，于是提议：“今天就到这儿吧，不卖了，我们回去。”

“再等等？还有好多呢。”

褚优优也很冷，不过她觉的这点风雪不算什么，做买卖哪有不吃苦的，只要能把货全卖了，站一整天他也愿意。萧泾渭却很坚持：“这点汤圆带回去，明天给陆大明他们几个分一分，不会存下来的。现在，咱们一定要走，你看你，手都冻伤了。”

“手上的冻伤是在东北老家留下的病根，每年的冬天都会犯，跟今天这点寒气没关系的。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等再卖一点，我自己推车回去，不会耽误事。”

褚优优跟他讨价还价，说什么也舍不得这么早回去。“不行，咱们一起走，为了做买卖冻伤了身体，不值当。”

萧泾渭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今天的雪实在是太大了，还夹着风，吹的人皮肤疼。周围摆摊的人，陆陆续续都已经在收摊了，大市场的内外一片安静，摊位上有顶棚在遮挡的也都探出脑袋来，观察周围的状况，犹豫着要不要提前离开，而那些有铺面的则是望着大雪在唉声叹气。一年到头，生意时好时坏，春节前的这几天真是个卖货的大好时机，被风雪耽误了一天，那便是一天的损失，想想是真的心疼啊。当萧泾渭认真起来提的意见，褚优优还是听了。俩人配合，把卖空的竹筐倒扣在有货的上边，再盖上一层塑料布，将飘落下来的鹅毛大雪给遮挡住。路上的积雪已是很厚，车子骑不了，只能推着走。萧泾渭和褚优优各推一边，在雪地里艰难前行，很快两个人的身上也覆盖了不少积雪，连眉毛和眼睫都冻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但鼻孔和嘴巴却在冒着白气，看上去还挺有趣。“还好我过来了。”

萧泾渭此刻是有点后怕的。褚优优是个倔脾气，如果没他盯着，这会儿肯定还在那儿坚持着。风大雪大，一个小姑娘苦成这样，他心里不好受。“是啊，还好你来了。”

褚优优甜甜的笑了笑。同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显然是带了几分别的意思。虽然萧泾渭听不懂，或许是他也不想往别的地方深想，可那又怎样呢？她自己心里头熨帖着呢。俩人从小街内穿行，抄近路走了胡同，一出来时，本应该朝左走，一路向前就能回到小卖铺，但褚优优突然想起了什么，斩钉截铁的说：“咱们向右，再走一条街，就是国营厂，这个点应该是工人下午上班的时间，放在他们厂门口卖，没准还能卖掉一些。”

萧泾渭不同意，他这会儿就想带着褚优优回家。可褚优优说：“咱们把汤圆卖了，空出的位置，正好能让我坐上去，等会你骑车带着我，比咱们走回家还快。”

见他仍是不愿意，她继续劝，“以前我卖粉条的时候曾经去过厂门口，也是风雪天，工人看我可怜，一人买两捆，没一会全给我清空了，那个厂有好些大姐大哥，我现在看着还面熟呢，他们过年肯定也需要买年货的，咱送到厂门口去卖，这事儿准行。”

“你啊，现在是模样简直就是……”后边几个字，萧泾渭的声音含糊不清，几乎是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