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晓珊将面前的纸，转过来放在了他们面前。上面画着三个圈，分别写着“体测，教委”“跑车”“红绿灯”。这是背后布局的老贼必须完成的三个关键性节点，在最佳的状态之下，这三个关键性节点只要完美执行，那么剩下的动作，全部都是局内人自己推动的。布局如弈棋，真正的大国手，只下了区区三手棋，就已经完成了一切。程浩轩默默盯着那三个圈，他其实还没有太懂，但大致已经明白，他们这三个人正在面对的是什么。被他们称为“老贼”的神秘人，如果真的仅凭这三个圈就做到了这些，那可以说，几近于人们眼里的神仙了。所以，是要和神仙对决吗？程浩轩很慌张，所以他放弃了思考。这是程浩轩一贯来的技能。没错，放弃思考，这不是缺点，而是技能。在正常的人们看来，如果一个人都放弃思考了，那一定是没救了，绝对是天大的弱项。程浩轩和他爸妈以前也是这么想的，程爸程妈还一度很烦恼。但后来，路晓珊却说，这其实是一个人类都不太容易掌握的重要技能，可以说，是程浩轩的天赋。诚然，人们在一瞬间的慌乱时，大脑会一片空白，丧失持续思考的能力。可这不过是短暂的瞬间而已，等思维迅速恢复过来，你再要不思考，就变得很难了。人类的问题，怎么会是不思考的问题呢？而根本是想太多的问题啊。所以，总有人说，你们啊你们不动脑子。其实这话是不对的，人们到最后都是想的太多，却没有任何一个点想的是对的。可以问问自己，当你开始想太多的时候，你能不能停止思考呢？思维像是一列轰隆隆向前猛开的列车，智者可以控制它的速度和方向，但对更多人而言，这列火车是失控的，速度和方向，都不被人们的自主意志操纵。谁能把这辆火车停下来呢？程浩轩可以，他可以在一瞬间放弃好奇心，放弃情绪，放弃占有欲，放弃胜负心，除了亲人家人之外，他几乎什么都可以一下子抛掉。所以他可以停止思考，这种停止是真正的停止，是断然刹车，然后再不重启。没有辗转反侧，没有各种假设，当然也并非一片空白，程浩轩的方法是可以立刻投入到其他更感兴趣的事情里去，将悬而不决的问题放在一边，再不提及。当程浩轩彻底放弃思考的时候，杜紫萱却恰恰相反，她的眼睛越来越亮，身上有一种火焰，从小火苗开始，几近肉眼可见的熊熊燃烧起来，她的气质，瞬间从小女孩，变成了女武神，满满的斗志让她都忍不住笑起来。“我知道怎么查了。”

杜紫萱拍桌子，“谁也跑不了，不管你是老贼，还是老神仙。”

看着杜紫萱拿着自己的LG，准备打电话，路晓珊一把摁住了她。杜紫萱正冲动呢，愕然问：“干什么？我不信你会想不到，切入口和突破口都在眼前，这时候不查还等什么？”

路晓珊却显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她的眼神里甚至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或许是有些悲天悯人的意味。路晓珊说：“杜紫萱，做决策的人，不是你。”

杜紫萱吸了一口气，盯着路晓珊问：“你在开玩笑？”

路晓珊：“说正事的时候，我从不开玩笑。”

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向程浩轩。而早已停止思考的程浩轩，正专心致志的磕着瓜子，就准备等待俩姑娘给他解释最后的疑问呢。“哥哥，现在，该你做决定了。”

路晓珊说。程浩轩瞪大眼睛，一脸迷茫：“我做决定？做什么决定。”

杜紫萱：“我们不是早就说了么，在这个事情上，我们把最后的决策权让给你。”

路晓珊：“所以，现在就是最关键的时候了。我们已经完成了推理，计算出了可能性，看见了找到真相的突破口。所以，哥哥，请你做决定吧，我们要不要查下去？”

“这有什么好决定的。”

程浩轩一丁点都没有想要重开思考系统的意思，“你们想查就查啊。”

杜紫萱摇摇头：“在一个拥有决策者的体系里，别人想要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都不重要。因为真正的决定，都需要决策者来做，而其他人，都只是运算者、推理者和执行者而已。除了决策者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决定权，哪怕又再多的想法，也不能代替你来做决定。”

听了这番话，程浩轩开始慎重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那现在我就要决定，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是的，你说查，我立刻开始。你说不查，我们立刻放弃。”

杜紫萱答道。程浩轩感受到事关重大，更是小心：“那查也不查，到底都会有什么后果呢？”

杜紫萱说：“没有人知道。”

路晓珊：“不能告诉你，只能你自己判断。”

“那……”程浩轩深吸一口气，他依然没有思考，“我决定…”路晓珊却挡了挡他：“等一下。”

“嗯？”

路晓珊：“在做决定之前，我必须告诉你关于局内人推动的真正奥义。”

程浩轩迷惑：“那是什么？”

路晓珊：“我之前说过，当高手布局的时候，只会完成几个关键性节点，而其他事情，全部都由局内人自己推动，局内人的性格和人际关系，最终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程浩轩点点头，代表自己听懂了。路晓珊：“然而有一个问题，我们曾经是局内人，可谁又能知道，我们现在还是不是局内人呢？”

杜紫萱感觉心被抓紧了。但程浩轩却依然迷惑：“什么意思？现在？”

路晓珊点头：“没错，现在，就在我们做决定要不要查下去的时候，我们还是不是局内人？是不是还在推动着一个更大的局运转呢？是不是早就有人计算到了我们的性格和命运，他早就等着我们的这个决定，查下去，或者放弃，都有可能打开另一个更大的阴谋。”

程浩轩终于听懂了：“我们看破了一个局，可我们看破这个局，可能也是一个更大阴谋中的一环。我们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局内人。对吗？”

路晓珊笑了：“没错，哥哥，这就是局内人推动的真正奥义。知道自己是局内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永远都没法判断，自己还在不在一个局中。我们也没法判断，我们的决定，是不是别人早就算计好的。”

杜紫萱问道：“你刚才思考了多少层的可能性。”

路晓珊皱眉：“很多很多，几乎无法穷尽。”

杜紫萱：“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也可以排除一些高概率发生的危险…”“查下去。”

程浩轩说。“什么？”

俩姑娘都有些意外。“查下去，我决定了。”

程浩轩说，“必须查下去，我不管是不是在什么局里，一定要查。”

“为什么？”

路晓珊问。“因为这个老贼，威胁到了我身边的人。”

程浩轩说，“我不能让你们生活在危险里。”

“可是，这样一来……”路晓珊打算说几个已经计算到的可能性。“不要想。”

程浩轩摸摸路晓珊的头，“不要思考。”

路晓珊乖乖的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