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里,颜少卿真永已经来了。这两人明明都是京城来的大人物,却比衙门里绝大部分官吏到得都早。而且,每日都如此,雷打不动。这事在辛槐看来,颇有些匪夷所思。若是他像他们这般有权有势有钱,他必定在家里躺平,好好休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两人必定另有所图。不过,不关他的事。辛槐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两人。这两人都长得极为出色,一个英俊非凡,身姿挺拔如松,看着就精神,可脸色又阴沉如水,看着就让人畏惧。另一人,衣袍贵气,气度高雅,面相阴柔貌美,尤其是那双标志性的丹凤眼,风情万种。可此刻脸上也挂着冰霜,让人不寒而栗,不敢靠近。两人离得远远地坐着,各自端着杯热茶在喝。相互之间连眼神都不屑得给对方一个。可等见辛槐来了,都是一愣。见他脸色惨白,走路还需人搀扶,情况比昨日还要惨,两人齐齐出声:“都这样了,就在家好好待着,没必要来了嘛!”
两个跟生死仇敌一样的人,此刻竟然默契得连说出的话都一字不差。真够离谱的。辛槐谢过门子,又向颜少卿真永拱手打招呼:“见过颜大人,见过真大公子。”
他怎么能不来呢?不来的话,又怎么能找到弄死周主薄的法子呢?颜少卿起身扶着他,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道:“今儿没什么事,我让人送你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再来。你放心,若是有事,我会派人去叫你……”辛槐却坐着不肯走,捶着细长腿,和颜少卿说了几句楚文修的案子:“大人,我感觉楚文修若是真和道士有关系,那青云观必定更有可能。若是城外的青山观,楚文修必定早跑了。青山观那种艰苦之地,楚文修这种人也待不住的。”
至于周主薄。不着急,他会慢慢将话题往周主薄身上引。就凭周主薄这些年做过的那些贪赃枉法的事,只要颜少卿肯管,不说杀头,革职查办跑不了。他一开口聊案子,颜少卿立马忘了催他回去休息的事,在他身边坐下,也跟着聊了起来:“若真跑了,就不好办了。他会易容,追踪起来难。”
“至于青云观……”他话音还未落呢!就听外头余春慌里慌张的声音响起:“颜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青云观出事了……”颜少卿一愣。青云观出事了?余春气喘吁吁,大喊大叫地进了议事厅:“颜大人,青云观出事了,青云观着火了……”“着火?”
颜少卿看向外头才放晴的天。真永也看向外头,虽然太阳出来了,但那地砖都还是湿的呢!忍不住插嘴道:“下了这么多日的雨,房子都是潮的,怎么可能着火?”
憨憨余春竟然摇头反驳道:“大人,昨日下午的时候雨不就停了吗?”
见辛槐看过来,眼神又瞟了真永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多嘴了,顿时有点慌,挠着后脑勺,不知所措地道:“反,反正就是着火了。”
颜少卿不想跟他扯什么着火不着火的事,问道:“那里面的道士呢?还好吗?受伤没有?跑了没有?”
余春脸色有些难看:“大人,道道士……都死了……”“什么?”
颜少卿剑眉微皱,一脸的不可置信:“六个道士都死了?怎么死的?被烧死的?被砸死的?什么时候的事?不是让你们在外头守着吗?怎么现在才来禀告?”
余春被他连珠炮一样的问题问得惶恐不已,结结巴巴起来:“回,回大人,六,六个道士都死了,都都是被被烧烧死的,就刚刚发生的事,白役们忙着救救火,忘忘了通知了……”“一群废物!”
颜少卿俊脸一沉,骂了一句,又招呼道:“去看看!”
他都走到门口了,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事来,又回头看向辛槐,一脸的为难,问道:“你还走得动吗?”
辛槐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笑了笑:“大人放心,只要有案子,我便是爬,也要爬过去。”
事发突然,打乱了他整治周主薄的计划。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无妨。先查道观着火的案子,讨好颜少卿,再整周主薄。他反正不会放过那老色批的。可颜少卿又怎么会让他爬到案发现场呢?自然是享受最好的待遇,乘坐颜少卿的马车了。还未到青云观,离着还有几百米呢!就见黑烟袅袅。等近了,就见昨日还完完整整的道观,此时墙倒屋顶塌,黑乎乎乱糟糟湿淋淋的。道观前面湿淋淋的空地上,摆了一溜六具黑乎乎的尸体、这里不仅经过了一场大火,还经历了一场救火。不过,显然救火效果不佳,不仅道观烧塌了,里面的道士也烧死了。负责看守道观的几个白役也被熏得脸乌漆嘛黑,咳嗽不断。等见到辛槐颜少卿来了,又吓得战战兢兢。他们是白役,相当于现代世界的辅警。是临时工。衙门让他们看守道观,他们没看好,道观着火了,他们抢救不及时,道士全死了。犯了如此大的过错,责罚都是小事,就怕打他们板子,罚他们铜钱,判他们坐牢。几个白役往地上一跪,语无伦次地哀求着。颜少卿阴沉着俊脸,冷声道:“废话少说,道观何时着的火?从昨日到今日着火前,可有发现什么?道观着火的时候,又有什么异常?”
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们昨日才来的道观,今日就出事了,还全死了?没有蹊跷才怪呢!一矮个壮实的白役被推了出来做代表回答问题。可面对气势凛然,咄咄逼人的颜少卿,他是头也不敢抬,话也不敢说,身子抖个不停。见他怕成这样,辛槐出声安慰道:“你不必害怕,先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好好回答颜大人的话。若是能回想起重要的线索,颜大人不会责罚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