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少卿看来,青云观这火,只怕是故意纵火,再添了加速燃烧的灯油什么的。一着火,火一下子窜起半丈高,迅速将寮房点着,将睡熟中的一众道士活活烧死。否则,不可能道观烧得不严重,而道士们烧得面目全非。辛槐转头问跟过来的潘富贵:“道士的尸体都是在哪里被找到的?你带人问清楚,用粉笔标记出来。”
潘富贵办事向来牢靠,为人也精明,连忙道:“班头,我已经问过了,六具尸体都是在寮房发现的,有的在炕上,有的倒在地上,有的离门只有几步的距离。”
辛槐点了点头:“行,知道了,你去标记吧!”
他自己则和牛读等人,拉着尸体回县衙了。六具尸体,今日有得忙了。不知何时才有时间去整治周主薄?辛槐才进停尸房,就听余春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大人,不好了不好了……”辛槐无奈地看向颜少卿。又怎么不好了?又出事了?早上发生在议事厅的一幕又再次发生在停尸房。余春气喘吁吁,大喊大叫跑进议事厅:“颜大人,不好了,周主薄死了……”周主薄?辛槐一愣。周主薄死了?他正想弄死这个人呢!就死了?颜少卿倒镇定得很,但脸色有些复杂。周主薄死了?又死人了?虽然谁死了,对他都是一样的。即使是一位主薄。在他眼里,主薄和孙有财邓玉堂他们一样,都是普通人。他并不会大惊失色,感觉意外。他在意的是意外死亡,还是命案。若是意外,他一点兴趣都没有。若是命案,他还有些兴趣。不过,今天死的人也太多了吧?颜少卿转头看了辛槐一眼,又转回头问余春:“什么情况,好好说说。”
余春擦了擦额头上大颗的汗珠,结结巴巴地道:“回回大人,周周主薄死死在外外头,不知死死因……”他心中很是崩溃,为什么报信的事,总让他来做啊?喜事就没他的份,让他报的全特、么都是丧事。颜大人待见他才怪!颜少卿剑眉微皱,脸色有些不好,质问道:“什么叫外头?暴尸荒野了?什么叫不知死因?”
余春支支吾吾,看向辛槐。辛槐:“……”大哥,你看我作甚?虽然我巴不得周主薄死,可他的死,我是毫不知情啊?辛槐心中乱糟糟的,但他努力压制着,尽量让自己冷静。至少要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可颜少卿根本不会怀疑他,只当他脸色不好是因为衙门里死了个主薄。辛槐想了想,无奈地道:“大人,外头……应该是安置外室的宅子……”余春猛点头。是哒是哒!辛槐继续道:“不知死因的话,应该是无明显外伤无中毒迹象,具体情况如何……我们去看看便知了……”他这么一说,颜少卿这下明白了,点了点头:“去看看。”
余春顿时松了口气。还是班头厉害,几句话就哄好了颜大人。真永都戴好了口罩手套,系上了围裙,全副武装,将自己包裹起来,只等着看辛槐解剖尸体了。突然又发生了命案,死的还是县里的主薄,他笑了笑。今天有点意思。在男道士护卫的帮助下,他摘下身上的装备,又接过女道士递来的玉扇,乐呵呵地跟在颜少卿他们身后,出了停尸房。一行人出了衙门,然后,坐马车的,骑马的,走路的,在余春的带领下,朝周主薄的外室家奔去。周主薄的外室家在城北,就在三桥河边上,但离滨河街有点距离,附近的邻居多为外室。也就是现代世界的二奶小区。条件不差不好,比不上富裕的城南,但比城西青云观那边要好上许多。一路上,颜少卿俊脸阴沉,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长剑,明显心事重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辛槐自己心里头也是乱糟糟的。周主薄死了,这是好事。这老色批一死,他家的烦恼就没了。大姐也不用担心嫁给一个老头子作妾,他也不要绞尽脑汁弄死周主薄,也不用辞职了。可事情真有这么好吗?他怎么感觉很不妙呢?若是自然死亡还好,若是凶杀,就真的不妙了。周主薄外室家的小院,三间正房,左右各一间厢房,院子里有树有井,跟辛家的情况差不多。但房子质量比辛家好,比辛家新。才进院子,就听里头哭哭啼啼的。“老爷……”“爹……”“侄儿……”“老周啊……”不止周主薄的妻儿族人来了,连胡知县也来了。哭的哭,嚎的嚎,惋惜的惋惜。见颜少卿几人来了,胡知县连忙从屋里出来,迎了上来:“见过颜大人,见过真大公子……”自从这两位来了松山,他办公的地方都被抢了,挪到偏房去了。不仅如此,所有的案件,颜少卿也不许他过问。他堂堂知县大人,成了个摆设。可胡知县并不在意。有人帮他查案,这不是好事吗?破了案子,怎么着都算松山的政绩。没破的话,那也是颜少卿的问题。反正无论,对他来说都是好事。他不但不生气,还盼着这两位好。等回了京城,这两位,只要有一个帮他在吏部美言几句,那他升官发财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了。颜少卿冲胡知县点了点头,便不再理睬,进了东屋,看向被一众哭哭啼啼的人围着的床。胡知县又跟着进了东屋,冲哭得最伤心的妇人道:“弟妹,颜大人来了。”
那妇人看着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多年纪,身子圆润,脸也圆润,但五官长得不错,一脸的福相。她擦着眼泪,冲颜少卿一拜,抽抽搭搭地道:“妾身……妾身见过颜大人……”“颜大人,老爷死得好惨啊!您要为妾身,为老爷做主啊……”突然面对周夫人,辛槐莫名有些紧张。也不知道周主薄打他大姐主意的事,周家人知道不知道?也不知道周夫人认不认识他?若是知道,若是认识他,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见面,他怕自己被对方胡搅蛮缠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