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被收拾的书生便是杜鸿羽。白锦书讽刺一笑,既这杜鸿羽又出来找死,她也不介意再拿他当一次踏板。等杜鸿羽一身污名再将他送到萧景辉身边不是更有意思么。“看你的模样,应当是个书生。”
白锦书抱着小石头,伸手在小石头肩膀上拍了拍,安抚着。小石头眼眶一红,乖顺又不敢将头放在白锦书肩膀上,生怕弄脏了她的衣服。“是又如何。”
杜鸿羽不解,白锦书抱着小石头往羽刹军的方向走了两步,眼神盯着最前面的明阴:“我的意思很简单,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么,百无一用是书生,以前我还觉得这话说的不对,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倘若没有前方保家卫国的将士,你可以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么,自保尚且不暇,岂容你在此大放厥词。”
“你……”白锦书含沙射影的嘲讽,杜鸿羽的脸一瞬间红了,白锦书摆手,又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人的嘴脸很可憎,人云亦云,敢问你祖上可有晋城与羌笛城的家眷?”
“并无。”
当着众人的面,杜鸿羽还算是有理智在,没有失去风度,只咬着牙说着。“你可有亲属是晋城或者羌笛城的百姓?”
白锦书继续反问,杜鸿羽不知她的意图,又摇摇头。“那我很不解,你既没有晋城跟羌笛的亲属,祖上又不是两城中人,你为何要跟着一起起哄。是,或许两城失守真的跟羽刹军脱不了干系,世人就该骂他们,也该诅咒他们,便是连这小小的孩童也不放过,他们死后该下十八层地狱,这都是他们应受的。”
白锦书嗤笑一声,低头看向怀中的小石头。小石头恰好也在看她,所有的百姓都在看她。百姓们困惑了,他们不知道白锦书到底是帮着羽刹军还是羽刹军的敌人。“这位姑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柱着拐杖的老翁不解,白锦书低头,风吹起她白色的衣裙,偶尔带起面上的轻纱,让人忍不住窥探她的真容。“老伯,您腿脚不好,却还能在西京城自由的行走,也不怕有人会撞到您,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欺负您,您认为这是为何?”
白锦书说着,那老伯楞了一瞬,羽刹军紧紧的盯着白锦书,孤寂的眸子仿佛燃起了小小的火苗,只需要再添一把火。“我……”老伯语塞,面露怔楞,白锦书又低低的笑了一声,扭头看向挎着篮子拿菜叶扔羽刹军的大婶:“大婶,您拎着菜篮子,如今西京城摊贩的生意可是还好做,我看您身上穿的衣服布料是麻锦,看样子您的生意是不错的,那敢问大婶您为何能在西京城摆摊,丝毫不担忧会有什么地痞无赖骚扰,也不担心会有流民抢夺,您能说说是为什么么。”
白锦书嘴唇一动一动的,明阴握紧了拳头,他身后,羽刹军的将士眼眶红的越发厉害。“或许你们都知道答案,只是不想说,更准确的说你们在逃避,逃避自己是自私自利凉薄的寻常人。我能明白你们痛恨叛徒,但羽刹军在背上这个罪名前,他们是英雄,没有他们保家卫国,便不可能有太平盛世。”
“你们真的有见过边境流离失所的百姓过的是什么生活么,你们有见过边境将士每年冬天冻烂的手脚么,你们见过血迹染红地面,尸体堆积成山么。不,你们都没见过,你们只看见了羽刹军投敌,不,你们也没看见羽刹军投敌,你们只是跟着众人一起恶毒的诅咒,你们逃避去想自己现在安稳的生活是如何来的。”
“或许你们会说羽刹军是叛徒,你们会说晋城跟羌笛城的同胞们惨死你们心痛,是,你们也可以站在这个立场去责怪羽刹军,去诅咒他们,可是!”
白锦书抬起眼皮,语调猛的提高,甚至是刺耳的,她的视线紧紧的盯着那拄着拐杖的老翁,又看向那卖菜的大婶:“可是真正杀害晋城跟羌笛城两城百姓的是突厥人!你们逃避去想这个问题,我只是觉得可悲,不是可悲你们厌恶叛徒,而是你们将更多的仇恨放在了羽刹军身上,别忘了,羽刹军,也是大胤子民!”
白锦书的语调又忽的提高,她甚至是喊出来的,整个街道鸦雀无声,她冷笑一声,抽出腰间别着的剑,扔给先前那朝着明阴扔石头的男子,语气尖锐:“你说你父兄家人都死在了晋城,现在剑给你,你可以为他们报仇,只是将他们割下头颅风干在城墙上的不是羽刹军,而是突厥人!突厥王就在西京,西京城不乏突厥将士,去啊,拿起剑去给你的亲属报仇!若你不敢,就不要用武器去对付大胤人,羽刹军的将士,先是大胤子民,才是将士!”
尖锐的语气像是最锋利的武器,刺进了男子的心,白锦书将剑塞到他手中,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身子在发抖。他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白锦书。“呵,这便是你的仇恨么,你的仇恨就是只用嘴说说,诅咒他们下地狱,可是真正的凶手永远不会如你所愿,你看,自己也是个懦夫!”
白锦书的声音冷的掉渣,甚至杜鸿羽都被她震的往后退了两步,面色发白。“心中有信仰,肩上有重任,曾几何时,这句羽刹军的军号传遍大胤每个角落,羽刹军将士冲在前线,不管五年前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曾经为大胤子民付出一切不该被抹杀,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是不是前方的将士不允许犯一点点错,是不是只有他们高高在上获得荣耀的时候众人才会记住他们,一旦他们跌落尘埃,便成为世上最低贱的存在。更或者说,羽刹军的将士,他们又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父亲,他们又是哪国的子民,他们犯错,又该是谁教导不利,更应该惩罚谁?”
“元帅明华已死,他已经为自己的失误付出了代价,但这孩子有什么错,他难道不是大胤的子民么,还是他通敌卖国了,你们的做法,让我险些以为这孩子是突厥子民,倒是好笑又可悲!”
白锦书将小石头放下,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她的指尖在摸到小石头身上被鞭子抽出的伤痕时顿了顿,眼底带着一丝怜悯。就是那抹怜悯,她不知道成为了小石头一生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