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正是今日。”
王玄之说完,将手中的酒尽数倒入口中。皇甫昊拿起了王玄之先前倒给他的那杯,默不作声地喝了下去。“多谢。”
王玄之见皇甫昊喝了酒,“月娘若是见我与你在一道,恐怕是要气得打我一顿。”
皇甫昊不语,只是看着王玄之脸上的伤悲,他沉声道:“她视我做眼中钉,若是晓得,恐怕不止打你一顿。”
王玄之闻言想了想潇月娘那性子,立时笑了起来,他点头,道:“是,说不定恨不得要咬死我,我如今的行径,与背叛她没什么不同。”
皇甫昊注视着王玄之,缓缓地说道:“不论她如何恼怒,终归,你也是为她报仇,想来她不会怪你。”
只是,她若晓得他在筹谋着将潇惠娘手里的,原属于她的那些个产业夺过来,又会作何感想。她定是要骂他狼子野心,趁着她人没了,伺机谋夺她的产业吧?想到此处,他笑了一记,说道:“言归正传,我今儿出来可不是来与你喝酒的,归云楼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王玄之放下手中空的酒杯,脸色微微一正,缓缓地说道:“京城里那些个混混每日里闲着,倒是可以一用,我已经打点过了,端看你是怎么个打算。”
皇甫昊闻言沉思片刻,说道:“我先前请你去寻些混混,想来你已经猜到我要如何行事。”
“是,不过你这样做,却是打鼠伤玉瓶的事。”
王玄之看着皇甫昊,“你可想好了,这归云楼你既然想要,那自然不能最后拿个壳子,若是因了混混把归云楼的口碑伤了,就算你拿到手里头,原先的那些个高门贵客,那些个月娘精心维护着的闺秀,是绝不会再去了。”
皇甫昊颔首,淡淡一笑,说道:“我若是个会投鼠忌器之人,你便看不到如今的皇甫昊。”
王玄之皱眉,说道:“皇甫昊,你这样可是要将月娘的心血尽数毁了。”
“是,她人没了,还留着归云楼做什么?”
皇甫昊反问道,“你以为我收买她的产业,她就会高兴?还是她会在乎她的产业还是不是从前的那些?”
王玄之顿时哑口无言。“咣当……”隔壁传来什么跌倒在地的声响。皇甫昊恍若未闻,只是盯着王玄之,一字一句地说道:“人死如灯灭,这些身后事,只有你我能帮她办,你想得这般多,如此妇人之仁,又如何能替她报仇?”
王玄之垂眼,脸色黑沉,许久,他嗤地一记笑,笑中充满了自嘲与悲意。他缓缓地抬眼看向皇甫昊,说道:“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是妇人之仁,但是,归云楼,不行,你不能用这样的手段得到!”
说完,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着厢房门走去。皇甫昊靠着木椅椅背,淡淡地说道:“如若这样,你又何必来寻我联手?”
王玄之背脊一僵,随即,他默默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当王玄之打开门的时候,天字号隔壁的那间厢房门悄悄地打开了一道缝隙。林绮罗默默地透过那道缝隙看着王玄之,看着他步履蹒跚地自厢房门前走过,看着他背影萧索地朝着楼梯走去,心中翻涌着的情绪教她湿了眼。方才林绮罗随着红莲来了这家酒楼后,红莲把她带到这间天子乙号的厢房,说是要给她弄小倌就走了,她也没在意,便坐下喝茶。不料,才喝了一口茶水,林绮罗就听得隔壁厢房隐约传来说话声,那两人的声音很是耳熟,她一时好奇心起,便教小丫鬟去看着门,自个儿则是走到墙边偷听起来。谁能想到,竟然教她听到王玄之做皇甫昊帮手的因由,而这因由,竟是她自己,不,是前世的自己。昨日她在绸庄里晓得王玄之帮着皇甫昊做事时,她心中有多伤,有多恨。她,错怪了王玄之。林绮罗慢慢地合上了厢房门,转身默默地回到桌旁坐下。小丫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突然落泪的林绮罗,小心地问道:“表姑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绮罗闻言伸手一抹脸颊,手指上沾上了冰凉的泪珠,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落了泪。她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不必惊慌,只是被沙子迷了眼。”
这酒楼里哪里来的沙子?小丫鬟疑惑不解地看着林绮罗,但见她这样说,就只当真有沙子。林绮罗转头看向隔壁厢房,皇甫昊应是还在那间厢房里,想起他和王玄之筹划着要夺归云楼,她心中的怒火便不禁燃烧起来。皇甫昊那厮真就是个不要脸的,她才将将因了昨日林家庄的事,对他略有改观,就听到他要不择手段拿到归云楼。他晓不晓得她是如何一步步将归云楼从小酒馆打造成如今的大酒楼,又是如何用尽心思地在京中那些达官贵人间做出好口碑?他什么都不晓得,就想毁了归云楼?他做梦!林绮罗越想越气,站起身就朝着厢房门口走去,但只走了几步,却又猛地站住了。真是气昏了头,她扶额,她竟然想去隔壁与皇甫昊那厮理论!就在这时,她这间厢房的门被推开,红莲笑吟吟地走了进来,高声说道:“来来来,小罗,瞧瞧姑奶奶给你寻了什么样的好货来。”
她转头招呼道:“还不快些进来!”
林绮罗转眼朝门口看去,就见自门外鱼贯而入了五个身着鱼白棉绸薄衫的少年,她的视线落在他们穿着的那衣衫上,那衣衫实在是单薄,当少年们走动间,若隐若现出了他们瘦弱的身躯。她不禁嘴角一抽,红莲这人可真是,将她当作什么人了?红莲待得少年们都进了厢房,笑嘻嘻地关上了厢房门,缓步走到了林绮罗身边,毫不客气地坐下后,说道:“你仔细瞧瞧,我可是按你说的,将这条街上最好的几个给带过来了。”
说完,就顾自倒茶喝起来。林绮罗笑了笑,转脸去看在自己面前站成一排的五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