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一转眼，就看到了桌上那碗已凉了的汤药，讶然地问道：“公子，还未吃药？这，这可如何是好？药都凉了呢！”

皇甫昊转眼看向翠玉，含笑说道：“是啊，药都凉了。”

翠玉见皇甫昊专注地看着自己，仿佛在他的黑眸里有自个儿的影子，心口不禁砰砰地跳，她掩嘴娇笑道：“那……奴婢去将这药温一温，公子，你说可好？”

“不忙。”

皇甫昊温和地笑着，他缓缓地说道：“你且与我说说，你这脸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翠玉一怔，下意识地捂住了被林绮罗打了的那半面脸颊，心中暗想，她用了那许多的胭脂水粉，难道还是未曾将那掌印给遮掉？还是掉了粉，露出来了？皇甫昊注视着翠玉，见她不说话，又问道：“怎么？可是不便说？”

“没，没什么不便说的。”

翠玉脸上露出几分委屈忧伤之色来，可怜兮兮地说道：“奴婢脸上……奴婢做错了事，表姑娘教训了奴婢，所以才……”皇甫昊笑了笑，说道：“做错事？你做错了何事？”

翠玉垂眼，微微叹了一记，低低地说道：“表姑娘误会了奴婢，奴婢原本只是好生与她说说话，没成想……”她没有往下说，只是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给皇甫昊。皇甫昊弯了弯嘴角，眼中划过一抹阴狠的光芒，随即淹没在了眼底。翠玉原本还当皇甫昊会说些什么，她垂眼盯着自己的绣鞋看了许久，却没等来皇甫昊说话，不禁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他。“公子。”

松涛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翠玉转头看去，心说这个松涛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来得正好。”

皇甫昊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松涛进得门来，对着皇甫昊行礼后，从衣襟里摸出了翠玉的身契，他看了一眼翠玉，而后走前几步去，道：“公子，小人问老太太拿来了。”

皇甫昊满意地颔首，自松涛的手里接过了身契，随意地捏在手里翻了翻。翠玉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她认出了皇甫昊手里的正是身契，难道是她吗？这么一想，心头不禁紧张起来。若是她的身契，那公子特意命松涛问老太太讨来，这岂不是意味着……她抬眼朝皇甫昊看去。皇甫昊将那身契往桌上一摆，淡淡地说道：“很好。”

松涛笑着说道：“公子可还有旁的吩咐？”

皇甫昊嗯了一记，转眼看向翠玉，浅笑着说道：“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翠玉一愣，没明白皇甫昊的问话是怎么个意思，就低低地答道：“奴婢没，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

皇甫昊注视着翠玉，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方才说表姑娘误会了你？她误会了你何事？”

“这……”翠玉复又垂眼，低低地说道：“奴婢与表姑娘说，咱们家老太太心慈，向来是宽待下人的。”

“哦？”

皇甫昊笑了起来，“她为着这个便打了你？”

翠玉默默地点头，轻轻地说道：“奴婢不该多言的。”

松涛看着翠玉装腔作势的样子，又看向自家公子，只见皇甫昊脸上满是笑容，那笑笑得他心底都有些发寒，这翠玉若是瞧见，定然也是要害怕的，只是她没有。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同情之色来。皇甫昊慢条斯理地拿起身契递给松涛，笑了笑，说道：“你把她送去官牙发卖了吧！”

松涛应道：“是！”

翠玉一怔，待得反应过来，立时震惊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皇甫昊，道：“公，公子？！”

松涛走到了翠玉身边，他冲着她扬了扬手里的身契，道：“瞧见没？这是你的身契，随我出去吧！”

翠玉终于明白过来，她猛地跪了下来，哭道：“公子，公子饶命啊，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求公子饶奴婢一命，公子……”她边哭边磕起头来。皇甫昊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并不言语。松涛小心地说道：“我说，翠玉姑娘，公子这已是饶你一命了，只是发卖官牙罢了，你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去高门里头做丫鬟不是？”

翠玉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道：“公子饶命。”

松涛劝解无效，只能叹了一口气。皇甫昊静静地看着翠玉磕头，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容。翠玉磕头磕的头晕眼花，始终未曾听得皇甫昊说一字半句，心中终于明白，她此番如何求饶都是不顶用的。她随即想起了从前老太太派过来伺候的丫鬟来，自从公子当家开始，老太太借着各种由头送的丫鬟没有十个，也得有八个，但那些个丫鬟最终都是悄没声息地消失在了府中。翠玉慢慢的停下了，不再磕头，那些丫鬟，她曾听说是因了犯错，才被公子逐出府去，但下人们私底下说是勾搭公子不成，所以才一个个消失得干净利落。她原本以为是那些丫鬟不够机灵，没成想她去也要步她们的后尘……不，绝不可以。翠玉猛地抬头，额头上的血慢慢地流下来，滴落在她的眼睫毛上，教她视野变得鲜红，而那皇甫昊就在那殷红之色里头，对着她微笑着。“公子，奴婢只想问个明白。”

翠玉哽咽地说道，“公子当真要发卖奴婢？奴婢可是老太太的人，公子这般做，老太太若是问起来，公子又该如何？”

松涛眉头一皱，有些慌张地朝皇甫昊看去。皇甫昊闻言笑了笑，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翠玉身前。翠玉仰头看着皇甫昊，说道：“奴婢是老太太的人，就算身契在此，奴婢也是老太太的人。”

皇甫昊蓦地伸手掐住了翠玉的脖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拿着老太太出来吓唬我？”

翠玉被皇甫昊掐得满脸通红，喉头咯咯作响，一点话语都说不出来。“老太太就算在此，那也救不得你。”

皇甫昊的笑容消失了，至于下了狠厉之色。翠玉看得分明，心底升起了恐惧之色。此时，在她眼中，在那血红之中，面容苍白的皇甫昊犹如地狱恶鬼。她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