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鸡蛋独有的荤腥香气，勾引着每个人的馋虫，李英兰把筷子朝煎蛋夹过去，蛋白边炸制焦黄，咬下去一口既有焦边的酥脆，也有半凝固的蛋液，火候刚刚好。其他人纷纷先朝蛋饺下筷，她不用尝也知道好吃，蛋饺随便包什么内陷都好吃。通常蛋炒饭要加入糟辣椒增香，可是她家做的还没窖好，李英兰不想把一股生辣椒味混进饭里。妞妞用小勺子喂了一碗，她现在吃饭很乖，李英兰顺着妞妞一路朝前看，孩子们都挨着坐一块，个个埋头苦吃，她家孩子还真没有挑食的。等大伙吃饱，李英兰正想去外面散步，就被董有林一嗓子叫住了。“娘！”

“啥事？”

她想不出来，老大叫她能有啥事。“娘，咱家的小池塘现在有好多小鱼虾，它们真的长不大，您看要不要买点鱼苗回来养？”

李英兰一握拳：“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孩子们，都跟我走，我们下池塘捞虾去！”

“好耶！”

最兴奋的人当初董有果和董花生。姑侄两个人从小除了逃荒那段日子，再没有吃过其他苦头，对于玩乐是一等一的厉害，立马缠着董有林给做捞鱼虾的网。这时符文鹤就显得拘谨了。白日里里长生不在家，他经常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偏偏李婆婆从不叫他干活，只会叫他教董花生识字学算术。准确来说符文鹤始终没有找到自己在这个家的定位，李英兰的目光一巡，立即发现了呆呆的文鹤。“我看你成天在家，也不大乐意出门，难道今天有地方玩，怎么不笑一笑？”

符文鹤扭扭捏捏地换上笑容，李英兰觉得是假笑无疑，她伸手去捏了一把文鹤的腮帮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尽管告诉婆婆，如果家里谁欺负你了，你也不许憋在心里，婆婆给你做主！”

符文鹤羞涩地挠挠头，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婆婆，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自己觉得，一直没有给家里帮上忙。”

李英兰抿了抿嘴角，嗔怪地瞥他一眼。“傻小子，你才豆丁一点大，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婆婆怎么会让你干辛苦活儿？”

“你啊，就是正该玩，正该学的年纪，只要帮婆婆督促好小花生，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树枝又在地上写写画画，似乎文鹤没有想好如何表达，索性一通乱画销毁了刚才的字迹。他重新昂起头，给李英兰露出大大的微笑。明显感觉到男孩子的心情好多了，李英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往董花生旁边推。文鹤不能说话，多半是边听边看，有时候会和花生发生肢体互动，等捞鱼虾的网做好，一行人出发。孩子们撒丫子跑在田坎上，三个人一追我赶，董有林怕他们摔着，提着桶紧紧跟在后面督促。而李英兰则把妞妞给抱出来了，慢悠悠地走在人群最后，草丛里、灌木中有蝴蝶、蜻蜓停伫，她都会指给妞妞看。妞妞被逗乐了，咯咯咯笑，她继承了杨秋花的美貌，笑容和春光一样明媚。杨秋花夏日里怕晒，更不喜欢带妞妞玩，她乐得把孩子丢给婆婆带，免得弄自己一身汗。在她看来反正是老董家的种，婆婆是应该帮自己带孩子的，等家里人少了，她乐悠悠地在屋子里睡大觉。曾经的野鱼塘，自从被她买下来以后，就没有得闲去打理过，里面的小鱼小虾自由自在地活着，但是今天格外奇怪，鱼塘的水面上突然多了好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哇！我来捞！”

董花生欢呼雀跃地挥舞手上的网。董有果不甘落后，双手把着细竹竿，就往水下探去。符文鹤手里也有网，他站在坎边上，去看远处，婆婆她们还没走过来。董花生玩心大起，坏心眼地故意用渔网撩水，朝符文鹤身上泼：“喂，你看啥，还不赶紧来。”

被洒落的水珠子淋湿了衣裳一角，符文鹤的眼角滑过心疼，但是他没有埋怨小花生，反而是应声下去，和他一起捞虾。董有果一直对家里多养这个哑巴小哥哥的事情不感冒，对她来说是一个没办法交流的人，因为符文鹤不说话，她又看不懂字，而且她们不能像男孩一样有过多的肢体接触。董有果独自承包一角不和他们挤在一起，就这样，三张网才没有在水里夹在一起。李英兰走到鱼塘的时候，木桶里面已经有货了，她就在边上的草地坐下，伸手进桶把鱼虾捞起来看。“嗯，还真是普通的小河虾，个头只有半截手指这么大。”

她把离了水拼命扳动身躯的小虾给妞妞玩。董有林蹲下身子咂咂嘴道：“娘，腥味太大了，咱们吃不得，就留给鱼苗吃吧？”

李英兰笑了笑，否道：“能吃，多好的东西啊，不吃浪费了。”

“鱼塘有多大，你丈量过了吗？”

董有林嗯嗯两声：“约有一亩，我来守田的时候，实在无聊，丈量过好几次了。”

李英兰颌首续言：“那就是了，一亩不够大，不把小鱼虾捞出来，会影响鱼苗的正常成长。”

“怎么村还有谁家养鱼塘，你知道吗？”

“知道，我还去看过了，觉得养鱼苗是一项不错的进项才告诉您的。”

李英兰决定委以重任：“既然如此，我拿银子给你，以后田地和鱼塘就一起交给你了。”

她顺手指了指塘边，又湿又滑的浅滩。“你们抽空去搬石头，给池塘边垒砌一个石边，不用太高但要牢固，能让人站得稳就行。”

她也是担心小孩子，谁贪凉了过来玩水，若是在水边有个好歹，自己家怕说不清楚。打理鱼塘的事情就算有了章程，李英兰心想，光垒砌石边还是不够，她打算回家，写个警示木牌挂在树上。“鱼鱼~~”妞妞对虾不感兴趣了想要小鱼，她收回思绪，索性把木桶拉近身边，给妞妞看一群鱼虾扑腾。七月的酷暑，是一股一股的热浪朝人砸来。田地附近没有浓荫，李英兰屁股都坐热了。“妞妞热了没？我们回家喝水！”

“不喝！”

小姑娘的眼睛一直黏在其他孩子的身上，她也想一起下池塘玩。“妞妞乖乖，下次来玩。”

李英兰摸了摸她头顶，每一根发丝都是滚烫的，让董有林看好其他人，她把妞妞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