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锅水饺端上桌，指着盆和碗接言：“吃的时候慢点，里面包了异物，谁吃到了说一声！”

杨秋花负责分配，一只碗舀五个，吃完再添。董有果大快朵颐，把汤渣喝干净，递给二嫂再添一碗。“娘，你真的包异物了吗？我没有吃到呀！”

“唔……我吃到了！！”

董有林大吼一声。“我吃到的是枣子！”

李英兰闻声张望：“异物各有一枚，老大明年日子过得甜蜜！”

“啧，原来是这意思……”董有林难为情的，看向媳妇忙碌的背影。等第二锅端上桌，李英兰坐下来吃。“呃，我的牙！”

这副躯壳的牙口一般，她不慎咬到一块结实的硬物。“是铜板？我们包饺子没有特殊标记，竟然被我吃到了！”

李英兰大喜过望，感觉开年做生意有盼头。“咱娘明年走财运喽！”

董有森大喊一声，全屋人都笑。最后花生米让符文鹤吃到了，李英兰欣慰：“明年咱文鹤身体健康，好好长大。”

大家吃饱喝足了，放下碗筷，继续五抽，落空的人负责洗碗。董家酣战到黎明破晓，李英兰头一次熬大长夜，看外头天光乍白，她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去睡觉！”

董有果紧跟着李英兰到右厢房去睡。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大家陆陆续续散了，耳边有一阵细碎的脚步。等李英兰被尿憋醒，起来如厕的时候发现，耳房里是董有森一家三口挤着睡。疏通了腹胀，她特意折步去看左厢房，外间是董有林一家三口，耳房不看也知道是长生和文鹤。看起来刚刚够睡，其实床不够三个人翻身。李英兰看着就觉得挤，此时她不由得憧憬一番新房子盖好后的宽敞，只怕她要挖池塘都没人会拦。大家一觉睡到晌午，有孩子醒，大人就别想睡了。方桂香一边给董花生穿衣裳，边教训：“今晚早点睡，昨天玩太疯了。”

董花生弱弱顶嘴：“娘，明明你也玩疯了。”

“嘿，你这熊孩子！”

方桂香动手拧他的脸。大年初二。按照习俗，今天不倒污秽，不扫地，不动刀。中午和晚饭就捡年夜饭的剩菜吃，大家吃饱了又聚在一起玩。李英兰眼珠子一转：“要不我们来比赛？”

“比什么？怎么比？”

男孩子天生好胜心重，对比赛十分感兴趣。李英兰稍加斟酌才说：“比算数吧，这个三丫也能玩！”

董有果拍拍胸脯：“我算盘打得好。”

董花生哼了一声：“我乘法口诀背得好！”

符文鹤心想，我九章算术尚可。李长生看看身旁左右个个嗷嗷叫，他摊手：“我就是陪玩的！”

“好，大家各自准备，我来出题，写好了就举起来，我们比谁算得快，算得准！”

左厢房弥漫着火药味，大家各自分开，护住自己的小天地，不让对方偷看。“第一题！50+12是多少！”

董花生第一个举手！“……”这游戏玩了好几轮，最终的获胜者是符文鹤，他一个人答对了三分之一。李英兰没想到他会如此努力，笑问：“想要什么奖励？”

符文鹤写了三个字，爆米花！“原来是想吃爆米花呀，成！明天给做。”

和孩子们玩了一场，五个大人再聚首，开始在方桌上厮杀。晚上董花生困得眼睛睁不开，方桂香在牌局上杀红了眼。董花生扯着她衣角：“娘，睡觉！”

“好，马上！”

“马上第几回了？”

董家大人玩了两天，个个醉心牌局，李英兰看他们不肯下桌，终于出言。“这把打完收了，明天再玩，给孩子做做榜样！”

在李英兰的督促下，董家人睡了一个早觉。年初三，开始走亲访友。董家在临安只有近邻，所以回村之前，李英兰先带着小花生上文秀才家拜年。三娘开门大喜，文修齐来陪坐：“您怎么过来了？该是晚辈先去给您拜年才是。”

“啧，不讲虚礼。”

李英兰和三娘聊起妇人之间的私房话，文修齐则是对董花生考教一番。文修齐看小花生虽不能对答如流，却也一知半解，是块可以雕琢的璞玉。一拱手道：“李婶，您这孙儿若是年节有空，我愿对他的课业指点一二。”

李英兰嘴角上扬，看向文修齐的目光愈发和蔼：“成，有文秀才辅导，求之不得。”

她掏钱塞给三娘：“也不叫你们白辛苦。”

文修齐不想要，他本就是从心而发，但看三娘频频朝自己使眼色，他缄默了。“修齐兄在家吗？”

三娘去开门，进来的人是陈端茂，他大大方方地走进院子。“都在啊，我特来拜年，真是凑巧了。”

只有陈端茂自己知道，他来文家并非凑巧。他方才去敲董家门，没人给他开，听墙角得知李婶在文家做客他才来的，按理说该是文修齐去给他拜年才是。文修齐深思一顿：“你们认识？”

李英兰看见陈端茂，和蔼的笑容尽数敛去。她避而不答，只道：“既然文相公有客临门，那我先告辞。”

三娘挽留：“婶子再多坐会儿？”

李英兰摇头，执意要走。陈端茂着急了，董家拒他于千里之外，然文修齐却不会撵他，好不容易有再见面的机会，他岂能放过。陈端茂起身，大步流星地跟上，低声下气：“李婶，我真的知错了，能不能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李英兰步履一顿，冷笑：“我最初搭救你们时，就是因为你娘的面子，你娘的面子有多大？能给你一次一次的撕下来用？”

李英兰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她自觉对陈家人、对卫书贤仁至义尽。陈端茂一路追到董家大门口，年后胡同的邻居都出来遛弯，许多人看见陈秀才被董家人当众拒之门外。有人站出来，为陈端茂打抱不平。“哎哟，你们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一个乡下的泥腿子，也敢欺辱秀才相公？要我说就该拖去见官！”

陈端茂回首瞪了一眼：“滚，没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