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才升翘着腿斜靠在木椅上,吹着茶气笑意吟吟地同姜漾说话:“你到是来的快,消息刚递出去你人就到了。”
姜漾客客气气道:“这三天时间我也等的太久了,恨不得二叔一天就能把东西给我拿来,二叔说三箱都备齐了?”
白才升得意地点头:“都准备好了,不过这东西上头的人看得紧,需要你先把银子付了,再拿货。”
姜漾顿时为难了:“二叔,你这是在和我做诚信买卖呐,银两我已经悉数带来了,长意,拿上来。”
傅长意从马车上搬下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放着的是白花花的银两。白才升拿起来验别真假,顿时脸上笑纹又多了几条,忙让家丁把银子搬下去。“漾儿果然爽快,我这就命人去传个信,让人把木牙花送来。”
“好。”
银两到位,这生意谈得那是十分愉快,姜漾捏了一块糕点,抬眸似是随意闲聊:“二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来这么多的木牙花,你联系的那位可是从北疆来的?”
白才升一脸神秘兮兮:“那位说了,不可将他的身份告知旁人,我也是诚信人,漾儿莫怪我不告诉你。”
姜漾了解地笑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厮就从后院抱了三箱木牙花进来。然而,入眼却是和成人小手臂那般长宽。姜漾见状顿时起身去查看,脸色不悦起来:“二叔,这怎么回事?怎么是这么小的盒子装的?莫不是你在诓骗我?”
白才升连忙摆手:“没有,二叔怎么可能会诓骗你,那边人拿过来的货就是这样的,这东西珍稀少有,能拿来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姜漾叹了口气,也只能无奈作罢:“长意,把这些全搬上车去,二叔,那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白才升亲自送她出去后,眼里闪着得逞的精光,摸着肚子回到后屋,看着满满一箱的木牙花,他笑得嘴都合不上。风淑玉站在一旁:“官人,姜漾是个聪明的,你也不怕她发现?”
“只要她联系不上咱们背后的人,就永远不可能被发现,方才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你说她能有多聪明?”
回到繁心阁,长意将东西搬进去,姜漾走在后面忍不住絮叨:“二叔还真是个滑头,祈樾派人盯着他,来的大箱子小箱子我还能不知道不成。”
蔓禾愤愤不平:“少夫人既然知道为何方才不说?白白送了这么多银子给他,看着二房就来气。”
“方才我要是说了就和二叔伤了感情,日后再向他要货就没这么顺利了,姑且让他先得意得意。”
三个箱子放置好后,姜漾让所有人出去,她打开盒子,终于看见了这个让人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木牙花还是个花苞模样,有成年男子手掌那么多,一朵一朵放置整齐,奇怪的是她这么近的距离竟然一点儿香味儿都闻不到。姜漾好奇地拿了一朵起来研究,撕开花苞的瞬间,一股清淡的芳香扑鼻而来。姜漾猛地扔掉踩碾碎,空气中香味弥漫越来越浓郁,姜漾急急出了屋子。傅长意一直守在外面,看姜漾匆忙慌张的模样,他顿时紧张起来。姜漾用冷水洗了脸,好半晌才缓和过来。不过是那么一瞬闻到了味道,竟然有种仿佛掉进泥潭不想爬出来的感觉,深陷其中的温柔香软,犹如美人的臂弯。对于这种奇妙的感觉,难怪会让人难以抗拒。傅长意:“少夫人,要不要给你叫大夫来看看?”
“对,你去把苏莞叫过来。”
“是。”
苏莞和姜漾都戴了用水打湿的面巾才敢踏入屋子取花,苏莞琢磨了两天终于得出了结果。“靡靡香味中夹杂着一种慢性毒药,长久使用不会致死,却会让人失去理智无所作为,还会牵动全身肌肉的酸痛,最可怕的瘾,此瘾会让人难以控制心性,如果不能长久闻香,自尽才是一种解脱。”
在苏莞的屋子里,她将木牙花小心封存好,郑重其事地问姜漾:“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一旦这东西大范围售卖,于国于民都将后果不堪设想。”
姜漾点头:“我明白。”
她思虑着,随后唤来了长意:“随我去陆大人府邸。”
她前一世因何而亡的,姜漾可是清清楚楚记着,如今她定要让这芽烂在窝里,哪怕是豁出性命她也决不能让着东西蔓延祸害百姓。白祈樾不在,她只能去求助陆繁。沉芊见到姜漾,欣喜地将她引到后院花园:“自从千云楼一别就没见过你了,听说你平安归来我本来想去看看你的,奈何我父亲染病去世,官人便陪我回了娘家处理丧事,回来后府中也遇到许多麻烦抽不开身,妹妹不会怪我吧?”
“嫂嫂说得哪里话,我怎会怪你,陆大哥呢?怎么不见他?”
沉芊欲言又止:“他被朋友叫出去了,妹妹来是有事吗?”
“是有事……嫂嫂知道陆大哥何时能回来吗?”
沉芊欲说话时,突然从偏房位置出来嘈杂尖叫的声音,侍女慌慌张张来报:“不好了大娘子,主君跑出来了!还差点儿杀死两个家丁!”
“什么?”
沉芊脸色紧张匆忙离开。姜漾随后跟上,陆繁明明在府里,沉芊却不愿意告诉她,这是为何?去到偏房,门口两个家丁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痛苦哀嚎,沉芊对侍女急道:“来人,快把他们带下去,快去请大夫!”
姜漾跟着沉芊走进屋子,眼前一幕让她瞳孔一缩。那个威风凛凛的陆将军如今被铁链子束缚着手脚,衣裳褴褛蓬头垢面跪坐在地上,整个人萧瑟颓废,和大街上的乞丐没什么区别。“官人。”
沉芊红着眼就要靠近他,两个侍卫拦住她:“大娘子还是不要上前来。”
铁链动了动,陆繁猛地抬起头像恶魔一样扑向沉芊,铁链拉到极限,差之一毫他就能掐到沉芊的脖子。“给我!我让你给我!否则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陆繁声嘶力竭眼睛赤红,仿佛在他面前的所有人都是他的仇人。沉芊心痛地抹着泪水,转身离开,姜漾震惊过后随她一同离开。她语速也急切了些:“嫂嫂,陆大哥是不是沾染了一种叫木牙花的东西?”
正在拭泪的女子抬眸诧异地看她:“你怎么也知道这个东西?”
“我今日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才来找陆大哥的,却不知他也沾染了这种东西。”
沉芊痛心疾首:“此物害人呐,他是从三品的怀化将军,却被区区几朵花害成了这样,如果这事被传出去他保不住官位不说,说不定还会丢了性命。”
沉芊哭诉过后逐渐冷静下来:“漾儿,你找他是为了何事?”
姜漾:“我能联系到售卖木牙花的背后人,今日来是想与陆大哥商量的,将人一举拿下交给官家,如今看来计划是不成了。”
沉芊目光坚定:“无妨,你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人,尽管与我开口便是,只要能抓出罪魁祸首,就是搭上我的性命又何妨?”
姜漾点头:“既然嫂嫂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我要人,劳烦嫂嫂差遣调度一番,越快越快。”
“没问题。”
沉芊姜漾见沉芊实在难受,安抚她:“嫂嫂别担心,只要这段时间熬过去了陆大哥便就没事了。”
“他已经想自尽过两次了,若不是有人看得他紧,我便彻底失去他了,漾儿,那菩提阶是他背我上去的,千云楼着火我在楼上他在楼下,他让我跳下去,那双臂膀稳稳有力地接住了我,妹妹,如果他真的没了,我也是不会独活的。”
姜漾听着不由鼻头一酸:“陆大哥真是至情之深的人,他一定能熬过去的。”
沉芊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微微一笑:“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是个吃不饱饭四处流浪的女孩儿,一次灾荒让我全家都没了性命,我被邻居带到了圣京,为了让我活命,他把我卖到这里当丫鬟,那个时候的陆繁一眼看着我,便嚷嚷求他母亲让我做童养媳。漾儿,母亲是个很好的人,她一口便答应了,他们和你们白府一样世代为将,从三品的官僚从来娶的都是达官贵族的嫡女,他们丝毫没有嫌弃我,将我从小当大娘子培养,他们对我很好,只是母亲和父亲福薄,病死在三年前那次北部寒灾中。”
姜漾一脸动容,原来在这个注重嫡庶出身的旧社会中,还会有这样不论世俗约束的父母存在。姜漾和她道别后回到繁心阁:“蔓禾,把我最贵的衣服首饰都给我带上,咱们约高大小姐和蔡世子逛圣京。”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元宵节,圣京街最热闹的运河拱桥左右人满为患,无数人在放许愿灯,火树银花在黑夜中绚烂绽放,灯会杂耍糖艺玲琅满目应接不暇,一派热闹喧闹国泰平的景象。姜漾在许愿灯上只写了三个字。愿平安。高银儿写好了手里的灯,凑过来看姜漾:“你写的什么?”
姜漾不拿给她看:“你写你的,管我写什么。”
说要,她已经将灯放飞,高银儿眼尖:“愿平安……愿平安?你愿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