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商谈距离理想价格还有五百两的距离。这家店的位置是稍微有点好，不远处就有好几家著名茶馆酒楼，包括马行街的招牌茶馆，王员外家的聚德茶楼，可谓日进斗金，川流不息，她就在这蹭个热度也是好的。明邪刚好有要事找楚宇宁，看他出去的背影，沈可悠突然有了主意。“大伯，不瞒你说，其实……他是我男朋友，也就是爱人。但他家没落了，虽然他对我很好，很温暖，时刻守护我，但我爹看不上他一个创业的，我是说单打独斗出来打拼的，他就立志要在马行街干出一番事业，向我爹求娶我。”

该打感情牌了，生硬客气地你来我去的能有啥用，楚宇宁他不缺钱，她缺啊。转角处高大的背影，蓦地停住了。不可思议地转身，示意明邪退下。她说什么？！爱人。“小公子你……你是女孩啊，你方才嗓音装得可太像了。你俩是对苦命鸳鸯啊，不过你可知道，不提他的衣着发饰，他腰间佩戴的玉，恐怕就够买好几间铺子了，他言谈也不似没落之家出来的，倒像是京城首富家的公子啊。”

老伯捋着胡子回忆那块玉的品相。“哎，老伯，那都是假象。玉，那是A货，假的，注胶的，最新的技术，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来，没办法，行走江湖不能被人看不起，我俩没背景，只能靠自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啊。他家刚遭遇灭顶之灾，呜呜呜呜，太惨了啊，他从小富贵，也是经历了很大的打击，在我百般劝慰下才振作起来的。”

掩面拭泪。楚宇宁陷入思索。原本谁也没提出过异议的事，她提出来了，像这个小姑娘的女子还有很多在青楼之中，他是不是应该也站在她们这边。“就是。韵韵，你别着急，我们虽然在生意行当里还算是小门小户，但我们小姐可是顶顶厉害的人，日后必能成马行街的首富。我们小姐还有特别厉害的哥哥和爹爹，只要小姐开口，他们肯定会帮忙的。”

庆熙在屋檐下看弟兄们做新店的桌椅。“沈小姐，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求你帮帮我，我不想再被抓回去了，我身上都是被掐的伤，练得不如心意要掐，心情不好要掐，不愿意被客人欺侮要掐……因为担心我日后陪客人过夜身上不好看所以才没用棘杖。”

她扒开了肩膀的衣服，露出新鲜的掐痕。楚宇宁背过身去，听见沈可悠的唏嘘声：“妈呀，把人当生意做的行当，老板就不是人啊。楚宇宁你看看，算了，你不能看。难怪她掐我胳膊掐那么顺手呢，平时老用她的九阴白骨爪。”

突然被转过来的楚宇宁抓住了肩膀。“她掐你了？我看看伤势。”

上手扒衣服。韵韵急忙转过身，庆熙第一反应让大家都回避。“哎哎哎，别别别，没多大事，最多淤青，不用看了，你别忘了男女大防啊。”

把拉开的外衣拉了回去。“别忘了涂药。给你父亲写信吧，让他上疏把天下各郡的青楼整改了，取消一切卖身契，青楼女子自愿缔结劳动契约，雇主不得体罚所雇之人，一旦出现，任何人可携相关人证物证向官府举报，彻查后给予惩罚。”

墨卿辰明白这主意下得有点快，社会中有钱有势的商人阶层崛起，而行当规定却并未成熟，需要定下底线原则。“哦。”

他说话有种让人莫名遵从的神奇魔力，“你，什么时候想这么清楚明白的？”

“刚刚，并且上一秒还在犹豫。”

漫不经心地拉她去练剑。晚上，沈可悠拿着毛笔对着宣纸发呆。烛花都掉了好多了，坐在旁边看“书信”的他每次抬头检查，看到的都是白纸，然后笑笑低头继续等待。沈可悠记得上回这么绞尽脑汁，深受写古文之苦，似乎是在被罚写反省文的时候，她转天还被他批了无数个红叉叉，简直是丢现代人的脸。改反省文的那天是最后期限天况节，发生了很多事，走到他身边座位的路很漫长，当初以为他所做的一切，包括十指相扣、宠溺的眼神、关心她、嘴唇的触碰……都只是敬业地演戏。最蠢的是，不明白临别时自己有多担心紧张他，她说得那么含蓄，含蓄到把自己都骗了。她那时说请他在家宴结束之后，帮她带她最近最喜欢的水果，她会在侧殿等着他。那种水果，是苹果，希望他平平安安。那时，就已经在人世间有了羁绊，又或许更早。就算她承认，从很早开始，她就对他心动了又怎样？！她和他根本不可能，她不可能接受被禁锢在后宫，她也不可能接受未来某天会失宠会进冷宫像那些历史上的弃妇一样以泪洗面的命运！她不能接受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为什么要喜欢上，为什么要走上这条不归路。“想到什么了？为什么悲伤？”

楚宇宁看见她在发呆，还快要落泪了。“想到从前忘记做的事，忘记说的话，觉得很遗憾。往后余生大概都没有机会把忘说的话说给故人听了，所以悲伤。”

沈可悠放下笔，望着窗外的月亮。“只要你想说，没有抵达不了的话语。从前，我不肯坦诚地面对自己的真心，常常用伤害去表达爱，她不向我走近，我也不愿向她走去，我们互不相让，互相伤害，为什么爱会成了一把刺向彼此的匕首？在她彻底离开我的世界，许诺来生也不愿再见我之后，我才万般后悔。”

他感到了身体里疼痛的藤蔓在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