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问题很直白,她自然会失落,可她这么说,是徒增他的烦恼罢了,她觉得他要处理和解决的事比她要多得多,白天在秀场,他还在听明邪说些什么,好像说了句“公主”,不知是说本朝公主,还是曹家说的南邵公主府的生意,她无暇关心曹家的动向了,她只想一路往前冲。“不会的,”她见他眼里的光暗了,“我会等你回来,我知道你不会错过我们梦想实现的那天。”
笑得坚强。楚宇宁只感到担心和心疼。“我走了,早点休息,保护好自己。”
转身向门口走去。她的目光垂落地面:“今天池上大夫临走的时候,跟你说的是病情吧。你还要瞒着我吗?不是说好要一起见证梦想实现吗?”
池上大夫的神色并不好,不是因为她好转的头疼和一如既往的噩梦,就是因为他。他的脚步停下了,平时这么好骗的人,今天倒细致上了。“楚宇宁,我要听实话。还有多久,怎么治。”
沈可悠站起身,走过去,语气坚定,拉住他衣角以防他走。他若是不说实话,这门也别想出了。他怎么不说话啊!后背看着清瘦了,是在沈家累的,还是病情……手抓紧了,熟悉的头疼来袭,为什么,为什么会头疼……这病不是应该跟失忆部分有关系吗……“沈可悠!”
他察觉到力度骤然往下消失,转身,她已倒在地上。“沈可悠!!”
抱着昏迷的她喊。害怕,熟悉的害怕。为什么要把她也卷入痛苦的深渊,他一个就够了。池上说过如果刺激到她最痛苦的部分,后果是好是坏就难以预料了,可能好转也可能会把这场火烧大,火势燎原,她将会失去更多记忆,陷入混沌的迷茫,更大的痛苦……她做了那个噩梦。被蜘蛛追得走投无路的绝望感,已经相比从前有所缓解,大概就像心理治疗里的脱敏疗法,将该变应原制成变应原提取液并配制成各种不同浓度的制剂,让患者反复接触变应原,剂量由小到大,浓度由低到高,达到维持剂量后,维持足够的疗程,能提高患者对该种变应原的耐受性,当再次接触此种变应原时,过敏现象将得以减轻或不再产生过敏现象。所以她现在并不那么害怕这个梦。可是。她做了一个让她撕心裂肺疼的梦。其他的情节依旧,但却多了一个身形分不清是墨卿辰还是楚宇宁的人,和她一起逃跑,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巨型蜘蛛抓住,当着她的面,咬了下去……“啊——”她惊叫起,手被牢牢地握住了。朦朦胧胧的暗光,趴在她床边睡着的他坐起身,眼里满是担忧。“你醒了!你现在怎么样?要喝点水吗?”
他紧张地观察她。她像只淋了雨的小鸟,还没从梦魇里挣脱出来,瑟瑟发抖。她当时想分辨到底是谁,可她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和他身形也如此相像,她去过绵竹、景行,又在津海郡许久,能有这种罕见的贵族基因的,偏偏她在这些郡都没见过,又偏偏出现在她身边。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她脑际。她到底该期待什么谜底。“你……没去睡觉吗?”
“现在是应该关心我的时候吗?你不知道你刚刚都不省人事了吗?池上来过,但说只有你醒了才会知道,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越说越生气,不知道生的什么气,但就是生气,他什么时候跟她一样情绪化还迷糊了,他刚刚说了什么,他居然凶她了,怎么会……怎么能……凶她呢……“我现在还好,只是做了一个跟从前不太一样的噩梦。你去睡会吧,对了,你不是要走吗?会不会迟到,会不会耽误事?!”
撑着床坐起来,他阻止了她,给她掖好被角。楚宇宁叹了口气,她真的就一点也没有受宠的自觉,伸手揉她脑袋。“哎哎哎哎,我病人哎,我刚刚都昏迷了,不带这么欺负的啊。我关心你哎,你知不知道像我这么高冷的人一般不关心人的!”
伸手护头,却碰到了他的手,一愣,弹开。“迟到肯定是迟到了,我该走了。记住地址,身体不舒服不要忍着,他们会帮你找最好的大夫。等下次我们见面,我告诉你池上大夫怎么说的,我还能活多久,怎么才能解毒。”
总是在离别的时候期待着下一次见面,这样就不会太悲伤太不舍了。是她把他变得心软,还伤春悲秋的,从前宫人们都说他比老虎可怕,看一眼都能把人冻住,可她是春三月的会哭会笑的天空。“你要保证平安见到我。还有一件事,面具,我想看你真容,现在立刻马上。”
沈可悠不甘心,不放他走。“你想看我真容?你不知道只有楚家正室,我的妻子能取下我的面具吗?你可得想清楚了,如果你想早一点摘下面具的话。”
看她羞惭,不禁笑得仿佛并无性命之虞。“这……我……”慌不择言。“行了,我走了。”
门关上了。沈可悠扯起被子捂住半边脸,调整呼吸。下次见面就要说清楚了吗?为了揭开面具,为了他的病,她必须得尽快决定了。“大贞之韵”可悠品牌秋冬大秀从晚霞漫天一直延续到星光初露,收到了数不清的订单,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有下定的,但办会员的寥寥无几,想来是一场大秀,一个破壳而出的新兴事物还不足以说服他们交巨款,毕竟价格不菲,她居然奠定奢侈品牌地位。津海官府、沈宅上下、顾客们、前来帮忙的纺织女工、再就业的青楼女子们……大家都喜笑颜开,舒心满意,只有她闷闷不乐。龙傲天刚想开口问,就被庆熙的手势阻拦了。“哎,她怎么了?平日里赚个零零角角的钱她都斗志满满的,今晚我还以为会疯跑全场,什么情况?”
龙傲天问庆熙。“我猜跟宁哥有关,宁哥今天不在,还有池上大夫给宁哥看病的时候,她眼睛就没离开过,怕是看出了什么。知道为什么明明有众多华丽亮眼的新品,她还穿身上这件鸢尾花旗袍吗?这株鸢尾花是宁哥帮她画的,她说从前见过别人穿这身好看一直想做却没机会,自己又画不来国画,宁哥就帮她画了。”
庆熙看她俯瞰全场的身影有点落寞。《理想大贞》用一个版报道了这场大秀,影响散播到周边郡,京城人士也有所耳闻。有人看到《理想大贞》上的时装不远千里驱车到专卖店购买,还表露希望开到他们郡的心愿。但他还是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