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陈鬼脸孙乞儿二人误入景南村。本应该荒废的村落,却人声鼎沸、贴喜迎亲。陈鬼脸还误打误撞,成了新郎。陈鬼脸此时已被困在新房之中,为今之计,只有去后室一探究竟。忽然屋内一幅人身狐首的画像,好似有生命般,盯着陈鬼脸面露微笑。虽说场面诡异非常,但陈鬼脸近日以来所见所闻更是怪诞离奇,此刻心中纵有万分惊骇,脸上却不露分毫惧色。片刻之间便稳住心神,暗道一声:“画中狐妖,还能成真?”
当即再看画轴,就发现其中玄机。原来画中狐妖的眼珠子,不知用了什么笔墨技巧,竟然可以反射烛光。烛头火苗摇曳弹动,映到画中,就像眼眸闪烁一般。如果不注意观瞧,真会把画中笔法,误认为是活物。“雕虫小技,还想吓唬小爷。”
陈鬼脸笑骂一声,便不再理会,只是从怀中掏出短刃握在手里,继续向着后室而去。书中代言,此处废弃山村,正是景南村无疑。只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景南村不知何时被一群狐狸占据,成了现在的狐仙村。至于画中所绘,乃是狐仙村的老祖。当年在龙王庙中,点化何不鸣并赠与半片狐舌的,正是画中狐仙。陈鬼脸当然不知事中原委、来龙去脉,只当画轴是唬人吓人的小把戏而已。此时,陈鬼脸已经来到后室厅堂之中。怎料这里也是无门无窗,所有光源都来自房间角落处的凤形红色灯笼。放眼看去,周遭布置的更为喜庆。桌上是刷了红漆的竹编迎亲盒,都是开着盖子,露出其中大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之意。其间点缀着各色果子,无数糕点。正中一张古朴顶子床,暗榫暗卯,形如八角宫殿,内外都用银钩挂着红纱帐,床上丝绸被褥,绣着灵童送子的吉祥图案。饶是富庶乡绅,贩盐大商,都少有此等气派场面。单看此情此景,真是满心暖意,温馨吉祥。可顶子床当中端坐一人,盯着大红盖头,一动不动。陈鬼脸此时,脑中竟是浮现出《水浒传》里,矮脚虎王英迎娶扈三娘的场景。可眼下满屋的布衬,比不得说书人口中的喜庆,反而倒是显得诡谲阴森。陈鬼脸对着新娘子方向,一边小心挪着步子,一边轻声问道:“喂,婆娘。且不要装神弄鬼,小爷可不吃这套。”
可是这话却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套子里,没激起一丝波澜反应。“难不成是个木头疙瘩?”
陈鬼脸暗道,只因先前村中之人无言无语,这个新娘也没有回应,这才有了此等推断。就在陈鬼脸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安静的婚房中,忽而传来一阵阵异响。“咚咚咚……咚咚咚……”那原本一动不动的红衣新娘,听到声音竟然随之微微抖动起来。“咚咚咚……咚咚咚……”陈鬼脸此时,纵是有天大的胆子,都不免冷汗直流。“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陈鬼脸心念一动,索性把心一横,来了招出其不意,直接飞身先前,大吼一声:“老子倒要看看你的真章!”
接着一把揭开了新娘的红盖头。在此之前,陈鬼脸预想了很多可能。比如盖头下面是一张骇人鬼脸,或是吊眼眉梢的狐狸脸,甚至是一块木头疙瘩。可是新娘样貌之时,却是让陈鬼脸眉头一皱,愣了片刻有余,才脱口而出道:“怎会是你?”
反而是新娘子见了陈鬼脸的模样,吓得大惊失色,顿时眼含热泪,连忙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叫喊出来。只因这新娘子,看样子二十多岁的年纪,生得褐色大眼睛,长得高鼻梁,头顶红色长发。竟然是迎圣城军阀头子,敖司令的最爱——红毛罗刹国婆娘。陈鬼脸在大帅府中,对此人有过几面之缘。只是当时陈鬼脸还只是个瘪三小子,这婆娘依偎在敖司令的怀里,都没正眼瞧过自己。就在两人面面相觑之时,就听婚房之中,又传来“咚咚咚”的响声。红发女人操着一口不流利的语调,带着哭腔哀求道:“英雄,救我出去。”
陈鬼脸自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可是前门紧锁,四下又都被封死,哪里还有逃路。一边焦急想着脱身之法,一边听得“咚咚咚”的怪声越来越近。直到脚下碎花地砖一声脆响,竟从地底窜出一矮小身形。此事事发突然,直吓得红发女人一声娇喝,连忙扑到陈鬼脸怀里。陈鬼脸长这么大,还真就没碰过女人。被红毛婆娘这么一抱,只觉得这女人皮肤似水,骨肉如棉。周身瞬间被胭脂香味和温热的体温层层包围。如若不是面前还有危险,说不定真会把持不住,一下坠入温柔乡之中。只见地下冒出的身影,拿着一把灶台用的大勺,此时正灰头土脸,还不停从脑袋上掉落石渣碎末。看到陈鬼脸和红发女人抱在一起,当即大叫道:“哎呦我的兄弟啊。我拼死打通地道前来救你,你却在这里风花雪月。”
陈鬼脸听着声音好生熟悉,连忙推开女人,上前一步。这才借着灯笼烛火,将这人看得清晰分明。正是孙乞儿。“兄弟,你怎么从地里钻出来了?”
陈鬼脸满心疑问,不曾想孙乞儿竟然有这般本领。孙乞儿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个大概。书中代言。原来孙乞儿先前被村民们五花大绑,推搡到村中的灶房之中,并派了一个壮硕村民看守。孙乞儿一介乞丐,自然也是胆大包天、滑头泼皮的材料。只闻得灶房中的铁锅“咕嘟咕嘟”煮着肉汤,便对着看守村民打趣调侃,让给自己盛上一碗,尝尝咸淡。那壮硕村民本来眯着眼睛,好似打盹休息。被孙乞儿一来二去,磨得也心生馋虫。当即揭开锅盖,给自己盛了一碗肉汤,“滋溜滋溜”的喝了起来。可不曾想,孙乞儿透过锅气,看到锅中炖煮之物,竟好似一个半大的婴孩,有手有脚,脑袋分明。被壮硕村民拿着汤勺这么一搅,瞬间就面目全非,嫩肉脱离,只剩一副白骨。孙乞儿暗道大事不妙,知道此地就算不是狐狸鬼村,也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地界。眼见着刚刚结义的兄弟被压入正中的房间,此时此刻,也不知有无危险。孙乞儿想到此处,也不敢耽搁。当即使出自己唯一学得的古彩戏法——缩骨遁地之术。此术顾名思义。分上下两卷。上卷缩骨五章,缩的是双臂、双腿加胸骨。下卷遁地八门,遁的是土、砂、岩、石,方寸、须臾、生死、阴阳。虽然孙乞儿学的只是上卷的五章和下卷的皮毛,可眼下境况,倒是轻松应付。只见他肩头一沉,暗中卸力,瞬间就摘下肩膀关节。接着如法炮制,卸下大腿关节。如此这般,原本不大的身形,顿时又小了几分。借此空挡,身体轻轻一抖,便破开周身绳索。再接上四肢关节,悄悄操起灶房中的大勺。一系列动作轻盈利落,没发出一丝响动,那壮硕村民只顾低头喝汤,完全沉浸其中,没有一丝察觉。孙乞儿找准时机,抡起大勺,一把就将其敲晕。原是这大勺,常年熬制活人骨肉,早已沾满阴阳生死之气,正是暗合遁地八门中的“生死、阴阳”玄机。孙乞儿本来就欠缺此番要领技法,有了大勺在手,当即可以施展遁地之术。于是细心辨别了东西南北方位,口中念念有词,只把手中大勺舞动生风。借着大勺力道,一头扎进灶房地下的土里。“咚咚咚”的一路打洞,才在婚房之中寻得陈鬼脸。“孙儿好手段。”
陈鬼脸听闻,真是又惊又奇,不由对孙乞儿连声夸赞。“我练的这套古彩戏法,祖师爷是土行孙,当然是缩骨遁地,易如反掌。只是从小习得这套路子,都是长得不高。”
孙乞儿说话间,眼神在陈鬼脸和红发女人之间闪烁不定。陈鬼脸当即会意,连忙解释二三,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二兄弟互通有无之后,皆是齐齐看向红发女人,同声问道:“你为何在此?”
红发女人虽然带着口音,但也表述出大概,只说:“自己也不知道。醒来便在轿子上,只是看抬轿子的人,都好像狐狸一样,当即吓得不敢作声。”
孙乞儿听闻,当即也不怀疑。只是两眼放光,对着红发女人反复打量,然后笑眯眯的问道:“你叫什么。”
“叶列娜。”
女人回答。“原来是老叶家人啊?我之前乞讨时有个朋友,也姓叶,你们也许是本家。”
“我不姓叶,我姓阿芙罗拉。”
孙乞儿听后好似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那就是和爱新觉罗,叶赫那拉那种极北之地的姓氏,懂得懂得。”
陈鬼脸听得二人对话,又看了看孙乞儿的表情,不由心想:我这兄弟果然是摆了土行孙当祖师爷,这股好色劲头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清了清嗓子,正声言道:“别扯了,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出去再说。”
孙乞儿收起笑容,对着地洞一摊手,说道:“请吧叶小姐。”
原来,唯一能逃出生路的地方,也只有孙乞儿挖通的地道而已。正是:“上天入地真功夫,只把来人误佳人。”
欲知三人能否成功脱险,且看下回细细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