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陈鬼脸在那戏台子的窟窿中,发现了五口大缸。此乃说书人搭台唱戏时,用作拢音聚气的手段,陈鬼脸并未感觉有何异样。只不过在那大缸背后,好似躲着一团毛茸茸的骨肉。看样子是受到了军用手电筒的惊吓,才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难道戏台子之上的说书声响,是这东西发出的?”
陈鬼脸将戏台子底部看到的情况,告诉给卢老三和孙乞儿二人。“不管那是个什么,也得把它抓住来,要不然天天在这里捣鬼,换做是谁都吃不消啊。”
卢老三提议道。“这窟窿眼那么小,别说你我,就连一个小孩子都钻不进去。你要抓住里面的东西,难不成是要拆了戏台子不成?”
陈鬼脸问道。卢老三一听陈鬼脸的话,连忙摇头,口中言道:“使不得,使不得。”
一边说着,还一边在漱玉茶楼中环视了一圈,“这地方虽然不住人了,但毕竟是家父的基业,其间一砖一瓦,一桌一凳都是家父亲手置办,特别是这个戏台子,怎能轻易就拆了。”
卢老三说的言辞恳切,陈鬼脸听得也不免动容。一直在旁边没有发声的孙乞儿,默默来到窟窿眼的旁边,用手比划了两下,好似在测量大小。过了一阵,孙乞儿心中已有定夺,于是看向了陈鬼脸。陈鬼脸哪能不知道自家兄弟的本事,于是对孙乞儿点了点头,示意他这个忙可以帮。孙乞儿会意,于是对卢老三说道:“我倒有个不拆戏台子的法子。”
“哦?”
卢老三听闻,不由面露欣喜,“这位小兄弟快说说,到底有何良策?”
孙乞儿闻言并未搭话,只是微微一笑,接着双臂发力。只听“咔咔”两声脆响,竟是直接卸下了自己的两条胳膊。卢老三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看到这里,不免惊呼一声:“这是古彩戏法门的缩骨之术!”
“有见识。”
孙乞儿回了一声,“借我手电筒一用。”
卢老三哪里还敢怠慢,连忙将手电筒递了过去。孙乞儿见其叼在嘴里,接着纵身一跃,就进到了黑窟窿之中。但听里面扑腾扑腾乱叫,时不时还传出各种各样的人言。听得陈鬼脸啧啧称奇。只是不多时候,就见窟窿中探出一只手臂,其上还抓着一只五彩大鸟,正在扑腾乱叫。竟是在说:“蓝色狮子襻,双垂灯笼穗儿,腰里系着一巴掌宽五彩丝绦玉带……”“哇呀呀一声叫,喝断了当阳桥……”“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何在?取本官的狗头铡来……”一声声,一句句皆是评书话本中的选段。陈鬼脸将五彩大鸟接过手中,掂量了一下,份量堪比一只老母鸡。看来漱玉茶楼中传出的说书声音,都是这只怪鸟发出的。本来怪鸟的声音不大,但是它偏偏躲进了戏台子之下。这才使得它每次发出的声音,都被五口大缸扩音。这才好似有了十足的丹田之气,让整个漱玉茶楼都可以听到声响。卢老三看了怪鸟的模样,回想了好一阵才叫到:“哎呦,这不是我家老爷子的彩八哥吗?”
“你认得?”
陈鬼脸将彩八哥递到卢老三手里。其间这彩八哥扑腾着翅膀,嘴里还不断飙着唱词戏文,真是一般的说书小学徒都比不过它的口条利索。卢老三小心的接过彩八哥,口中喃喃道:“我哪能不认得它啊,这可是家父的宝贝。每次说书时,都是把它带在身边,只不过家父过世之后,这彩八哥就不知去向。我还找过它一段时日,未曾想它一直躲在戏台子之下。”
卢老三说着,眼中竟闪过点点泪光,接着就将彩八哥小心捧在怀里,“等我回去给你置办一个好笼子,往后你再也不用过着挨饿日子了。”
说话间,进到窟窿中的孙乞儿也爬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个白花花的东西,递到陈鬼脸面前,说道:“兄弟,你看看这是什么?”
陈鬼脸好奇接过,看了一阵,只觉得这是一块的磨得光滑平整的骨头,但具体用处,还真就无从得知。就在这时,卢老三怀中的彩八哥也看到了这块骨头。只听它脱口而出道:“惊堂木,惊堂木。”
“嗯?你说什么?”
陈鬼脸满是疑惑,为何这彩八哥叫这块骨头为惊堂木?刚有此念想,陈鬼脸忽然想到了刚刚之前听到的醒木惊堂之声,不由喃喃道:“莫不是它用爪子抓住了这块骨头,敲击大缸,才发出了惊堂木的声响?”
可是哪有用骨头来做惊堂木的?最主要的是,现在搞明白了说书唱戏声音的来源。那卢老三夜里看到的听戏之人,又作何解释?想到此处,陈鬼脸来到彩八哥面前,将骨头拿在手里,在它眼前晃了又晃。彩八哥的眼睛,也随着陈鬼脸手上的节奏,滴溜溜不停的转着。“喂,这东西从哪来的?”
陈鬼脸问道。彩八哥听了,表情忽然变得木讷,只是左右晃动着脖子。“这东西能只会学舌,听不懂人话吧?”
孙乞儿看着彩八哥的样子,“兄弟你这是对牛弹琴,不对,是对鸟儿弹琴。”
“能,它能听懂。”
卢老三肯定道,“只是你问的方法不对。”
“那要如何问?”
“跟我来。”
卢老三带着几人出了漱玉茶楼,来到附近的一户人家,讨来了一把小米。接着,对着彩八哥说道:“想吃吗?”
那彩八哥一听有东西可吃,当即来了兴致,嘴里又开始吧啦吧啦的说了一通定场诗。卢老三也不拦着,只是让彩八哥说完之后,将几粒小米塞到其嘴里。然后继续引导道:“这个骨头哪里来的?答对了还有小米吃。”
说完还将手中剩余的小米在彩八哥面前展示了一下。彩八哥一歪脖子,上下长短两喙交错,口吐人言道:“敖司令,敖司令。”
这几个字一出,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吓得卢老三一把就将彩八哥的嘴给捂得严严实实。毕竟敖司令可是此地一方诸侯,掌管了生杀大权。最主要的是,这人还是卢老三的顶头上司。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这骨头竟和敖司令有关。陈鬼脸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于是追问道:“是敖司令的骨头吗?”
“敖司令府上的,最近才拿到的,好听,好用,惊堂木!”
彩八哥说道。“别胡说!”
卢老三急忙将彩八哥裹入怀中,又四下看了一圈,确定并无他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陈鬼脸知道这里肯定藏有秘密,于是问道:“卢兄台,你作为敖司令贴身副官,可曾知道敖司令府上最近可有人命发生?”
陈鬼脸这话说的还算委婉。毕竟一方军阀的府上,杀一个人犹如踩死一只蚂蚁,犯不着大惊小怪。只不过根据彩八哥所说,这块骨头可不是把人杀死那么简单。这可是将人剔去筋肉,做成骨牌,并且把玩儿包浆。这等手段,可就不见得寻常了。卢老三听闻,脸上阴晴不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