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此时闭着眼睛,身上盖着和龙床一样颜色的明黄被子,花白的头发散乱在枕头两侧,两只瘦的干巴巴的手露在外面,上面布满了皱纹。林久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因为皇帝的脸色明显要比上次见的时候差了很多,而已瘦了很多,看来,这一次,皇帝是真的病的很严重。“父皇,久期来看您了。”
谢君泽低声唤了皇帝一声,林久期听到这话,急忙将自己的目光从皇帝脸上挪开,转而低下头乖巧的站在那里。躺在龙床上的老皇帝缓缓睁开了眼睛,先是看了看谢君泽,随后才朝着旁边的林久期看去。“哦……是你的王妃吧……”老皇帝费力的说了这句话后,又将目光移回谢君泽的身上,他已经年纪大了,尽管刚才听这个六儿子说了个名字,但还是没能记住。谢君泽应了一声,随后拉着林久期来到了皇帝面前,好让他能够看清。老皇帝用那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林久期一眼,接着,布满了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朕记得……宴会上的诗……很好……是个好女子。”
林久期来之前哪里想到过老皇帝会夸赞她之前做过的诗呢?这会儿听到这句话,顿时便有些慌乱了,她擅长出谋划策,可也只限于是和军事有关的,像是这样的话,她不会回应。求助的目光朝着谢君泽投去,男人察觉到后,轻笑了一声:“父皇,儿臣一会儿还要去审问那些犯人,想必今日,就能够得知所有事情了……儿臣担心那些人照顾不好您,可又不得不去,便找了久期过来,让她陪您说说话。”
听到自己“相公”说的这些话,林久期气的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明明前几天谢君泽还说,若自己的王妃不来,会让人抓住把柄,现在听他的意思,原来是让她过来当丫鬟了?尽管心里有着不少抱怨,但林久期面上还是挂着笑容,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老皇帝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谢君泽快点去做正事,但谢君泽没着急走,只拉着林久期朝旁边走了几步,随后低声说道:“我大概午时过后才会回来,这期间,每隔一个时辰,父皇都要喝一次药,叶天歌医师会亲自送来,旁人送来的,你不要接,一定要注意……”谢君泽絮絮叨叨的嘱咐了许多事情,大多是关于皇帝吃药之类的事情,他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太小,旁边躺着的老皇帝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更是欣慰这个儿子的细心。末了,谢君泽又说道:“久期,你好好陪着父皇说说话,父皇不是外人,什么都可以说的。”
话虽这样说,但实际上,谢君泽说话的时候伸手握住了林久期的左手,加上位置和袖子的宽大,他在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悄悄的在那只小手的掌心写了不少话。林久期一心二用的又是听谢君泽说话,又是去辨认自己掌心中的字迹,还要防止露出什么不自然的反应被旁边的老皇帝看到,着实是心累不已。【军事可聊,让他喜欢你。】这是谢君泽最后写出的话,写完最后一个字,他便收回了手,给了林久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林久期心里“咯噔”一下子,隐约猜出了一些事情……交代这些事情一共用了半柱香的时间,谢君泽和老皇帝轻声告别后,便离开了。林久期有些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处,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走过去坐在老皇帝身边,还是应该远远的站在现在的位置。“老六的王妃……过来陪朕说说话。”
听到这话,林久期愣了一下,随即小声的应了一声:“是。”
目光在屋子里转了转,林久期看到一个类似小木墩的东西在旁边放着,也顾不得那是什么,她将那东西搬到了皇帝的龙床旁边,随后坐在了上面。老皇帝看了她一眼,随即合上眼睛,似乎是眼睛有些不舒服似的。林久期心里慌乱的很,她是知道一句话的,“伴君如伴虎”。这会儿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害怕说错了话惹的皇帝生气,又担心一直不说话更会惹对方不喜。好在,老皇帝开了个头:“你父亲,是林远山?”
林久期觉得头皮发麻,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找谢君泽问一问,皇帝知不知道林远山是太子同党的事情。可眼下,还是要先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回父皇,是。”
林久期唯唯诺诺的答了这话后,老皇帝又陆陆续续的问了许多问题,不过,都是一些“平时喜欢读什么书”或者是“喜欢什么花”之类的事情,林久期一一的答了,心里的怀疑越来越深。这样的老皇帝,会和她聊军事么?……在被问了许许多多无聊的问题之后,就在林久期放松了警惕,甚至还有些犯困时,皇帝突然又发问:“听老六说,你在某些方面,有不少见解?不如说来听听……就拿,前些年的洛川战役来说吧。”
这场战役是老皇帝年轻那会儿发生的,即使林久期是一个半路来到这的人,也对这件事情了解的事无巨细。沉思片刻后,林久期缓缓的开始讲述自己的看法,旁边的老皇帝听着听着,渐渐的将原本闭上的眼睛睁开了。等林久期说完后,他的目光中有一抹令人难以看懂的深意。“这些事情,都是林远山教的?”
听到这话,林久期忍不住在心中埋怨,林远山怎么可能会教这些?他虽然是个尚书,可在林久期的心里,那就是一个草包。“回父皇,不曾。家父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久期年幼的时候并没有读过书,是后来年纪稍大一些的时候,才由先生教着认了字,至于所读过的那些书……都是自己找的。”
……老皇帝对林久期的试探很快就结束了,中间稍微睡了一会儿后,醒来便让林久期讲一讲自己看过的那些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