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翼斟酌过后，只得答应下来。他语气沉重，仿若下定了决心，才肯听从杜振庭的话去杀乐樱。杜振庭看见萧翼反应，愈加觉着蹊跷，他上下打量萧翼，眉眼尽是试探。“你看上去好像很难下手？”

杜振庭嘴角微扬，露出十分深意的笑容。他越发确定自己猜测，恐怕杜秦真有要偏袒乐樱的心。“不是。”

萧翼低下头，眉头跟着紧紧蹙起。“只是公子有自己的计划，他向来不喜欢被人中途打乱，要是他知道属下动手，属下唯恐少爷对属下有了偏见。”

萧翼与杜秦从小一起长大，要说两人主仆情深，倒也说得过去。便是从来理由都是模棱两可，才叫杜振庭一直纠结。他要真能下定决心，杜秦此时也不会还在宰相府。辛辛苦苦培养了十年，可想而知杜振庭在杜秦身上花费多少心血，杜振庭怎可能轻易舍弃。就是有一线的机会，杜振庭也愿意再让杜秦试试。况且杜明现在回到京城，许多事情便要摆到明面上。这样说来，杜秦就是不加快速度完成任务，他也很难不被宰相府发觉。“你动作得迅速一些了。”

杜振庭面色严肃，同萧翼说道。“如今你与杜秦性命相连，他你所谓你这边未有帮他打理清楚，到时候乐封岳也放不过杜秦。”

萧翼愣了愣，只觉着身上如背了千斤重的大山一样，心情十分沉重。“乐封岳看上去很是重视少爷，一时半会应当不会与少爷撕破脸皮吧。”

萧翼小心翼翼猜测。他陪同杜秦在宰相府待了一年之久，乐封岳有多信任杜秦，萧翼最是一清二楚。既然乐封岳愿意将自己下面庄园和铺子尽数交给杜秦打理，便是算准了杜秦会为宰相府效劳一辈子。况且待到乐封岳百年，宰相府便仍是杜秦接手。“你以为乐封岳真像你想的那样简单？”

杜振庭不屑一顾，提起乐封岳时，他不禁冷哼。“乐封岳倘若没有一点手腕，怎可能豪门身世爬到现在位置。说到底，他也是个老狐狸。”

杜振庭眼眸微虚，似是算准了乐封岳一般。“属下知道了。”

萧翼虽然疑惑，却也知晓祸从口出，凡事不要问的太多。尤其是在杜振庭面前，更要小心谨慎。“我先回大厅了，免得杜秦看见我迟迟不回，怀疑起我来。”

杜振庭冷冷望了萧翼一眼，随即离开了院子。萧翼站在原地，无奈叹了口气。杜秦坐在餐桌前，杜振庭回来时，他正用筷子夹面前的花生。只是因着喝了太多的酒，有些神志不清，杜秦连连夹了几下，那花生宛若长了腿似的四处乱窜。“义父您回来了？”

杜秦听见脚步声音，连忙抬起头来。他眼神涣散，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再喝会儿。”

义父细细打量杜秦，觉着现下杜秦状态并非满意。他一边说着，一边坐回到座椅上。“好！喝！”

杜秦大大咧咧说了声，这般模样若是寻常绝对是见不着的。杜振庭狐疑盯了杜秦好几眼，他无论神情动作都像极了喝醉的人。杜振庭又为杜秦斟满酒水，亲眼看着杜秦喝下才作数。“这样想想，你在王府待了十几年，你我二人倒从未这样酣畅淋漓的喝过一次酒。”

杜振庭笑呵呵的，看上去心情极好。“是啊。”

杜秦连连点头。“从小您就对我严厉，平日里我若不完成好训练，便是连饭都吃不成，怎还奢望能有酒喝。”

杜秦回忆往事，不禁感慨。这般艰难的时光他便这样坚持过来，说着杜秦不禁也觉着自己十分厉害。“是我对你苛刻了些。”

杜振庭说罢，拿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您是好心，要不是您的悉心教导，我也不会长成现在这副模样，估计真如那场大火一样，烧死我爹和我娘，也会烧死我。”

杜秦连连摇头，忍不住苦笑道。“您说说看，凶手到底有多恨我们家，才会又杀了我们又放火，这不是明摆着要灭我们家满门，逼的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嘛。”

“我能活到这么大，不仅没有无家可归，还成了王爷的义子，学就一身本领，这都是义父给我的啊。”

杜秦神志不清，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言自语来。杜振庭没有插嘴，静静听杜秦说下去。恐怕杜秦在宰相府待的这些时日，被乐封岳温和善良打动，开始怀疑起当初那件事情，究竟罪魁祸首是不是乐封岳。杜振庭眼里满是盘算，他看了一眼杜秦，想着如何解决这件事情，重新让杜秦对宰相府充满恨意。只要乐樱死了就好了，杜振庭心想。萧翼经过后花园时，恰好被杜明撞见。虽然今日是杜振庭的寿辰，杜明又说千里迢迢从边城赶回来，可杜振庭不让他出面，想来也是有杜振庭自己的原因。杜明只得在众人走了以后，出来散心。“二少爷。”

看见杜明，萧翼对他毕恭毕敬行礼。要说起来，杜明乃是摄政王亲生儿子，自然要比杜秦这个半路捡来的义子身份尊贵。可摄政王一生都未娶妻，杜明究竟是他与谁的孩子，世上无人知晓。杜振庭只道当初年轻时行事不稳，冲动下喜欢上一个女子，可惜门不当户不对，前朝皇帝死活不愿，杜振庭只得忍痛割爱，与那女子再无联系。转眼间二十年过去，那女子只给杜振庭留下一个孩子，叫他也有念想。当初这件事情被人拿去写进话本子，倒是有段时日京城里常常传摄政王的缠绵爱情。时间一久，人们也渐渐淡忘，至于杜明究竟从何而来，大家从这个故事里知晓，却也懒得再提及。“你去哪里？”

杜明疑惑询问。萧翼分明是杜秦的贴身侍卫，从小就与杜秦走的极近，他不在杜秦身旁侯着，竟跑到后花园，看样子还是要出门的样子，杜明百般不解。“属下出去办事。”

萧翼低头应道。他自然不会将杜振庭对自己的命令说给杜明听。“好，你走吧。”

杜明再是狐疑的多盯了萧翼几眼，便也没有为难他，侧身给萧翼留开一条路。萧翼点头以后匆忙离开。偏殿里，摄政王与杜秦皆是喝的烂醉如泥。转眼间两人趴在桌上，身子像是被人抽了骨头一般，连酒杯都拿不起来。“还喝吗？”

杜振庭说话语气慵懒，含含糊糊，不要仔细听甚至听不出来。“不喝了。”

杜秦摇了摇头。“再喝我今儿个就回不去宰相府了，到时候被人怀疑了怎么办？”

“你义父寿辰，你陪义父喝酒，如何会被怀疑？”

摄政王说罢笑了笑，真是喝醉了在耍酒疯的样子，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威严。“你今儿个就在府里歇息。免得人未回去成，半路还要出事。”

“那我就乖乖听义父的话。”

杜秦只好应下。又过一会儿，杜振庭无精打采靠在座椅上，两人脸上绯红，不知喝了多少坛酒。“来人！”

杜秦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把王爷送回房间歇息。”

说罢，杜秦起身，摇摇晃晃走到杜振庭面前，拽住他一个手臂将杜振庭拉起身来。“少爷，奴才们来就好了。”

小厮们连忙迎上。先不说杜秦也是王爷府的少爷，就是他醉成这样，下人们哪敢放心让杜秦去扶。“我不！我就要和你们一起！”

杜秦将小厮们甩开，力气之大，顿时将其中一个小厮推的往后踉跄几步，若不是有桌子拦着，恐怕杜秦就要将人给推到地上去。几个小厮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为难。“愣着做什么？走啊！”

杜秦对着小厮埋怨道。平日里杜秦一向稳重内敛，对府里下人谈不上多好，至少极难大吼大叫。他这样子当真是喝的酩酊大醉，小厮们没有办法，倘若真将杜秦惹怒，他又喝了酒神志不清，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小厮们同杜秦一起搀扶着杜振庭去到后院，此时杜振庭瘫软一团，早已没了意识，待到好不容易照顾他到床上躺着，几个小厮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咱们把少爷也送到房间休息吧。”

小厮们从屏风后面出来，一边走一边商议道。可刚刚出来，几个人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见杜秦靠在座榻上，早已经昏昏沉沉睡着。“少爷？少爷？”

小厮们连连喊了几声，杜秦也未有回应，几人斟酌后，只得将他鞋子脱下让杜秦得以躺在座榻上歇息。一番折腾后，已然过了后半夜。门轻轻被人合上，小厮们的脚步声愈加模糊，直到消失不见。月光透过窗户纸撒进来，宛若仙子一般，照的房间若隐若现，似是有些亮光。杜秦睁开眼睛，如老鹰犀利的双眸扫过面前。很快，杜秦从座榻上站起身来。他面容严肃，甚至到了冰冷的地步，杜秦身姿挺拔，哪里像是喝醉了酒会有的模样。杜秦轻声走到屏风后面，就看见摄政王背对着他，鼾声如雷，看上去睡的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