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与他这些天未见。黑夜里，两道挺拔身影修长。“你倒是希望我怀疑一下你？”

杜秦挑眉，转过头去上下打量萧翼。他语气玩味，像是在同萧翼开起玩笑来。萧翼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杜秦竟会如此豁达。杜秦这样，萧翼张了张嘴，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自然不愿意杜秦一直怀疑自己，以前杜秦说的那些话，萧翼可是仍然记在心里，每每想起都觉着有些难过。自己对杜秦一片忠心，到头来竟换来杜秦责怪。“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那不就得了。”

不等萧翼说完，杜秦先行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天他在府里也思量了许久，至于从前对萧翼的猜忌，杜秦如今想来甚是愧疚。“我知晓你做的那些事情。”

杜秦不自觉嘴角微微上扬，说话也温和了不少。“今日假山后那个人是你吧。”

杜秦压根不是询问语气，他也未有想过萧翼回答。萧翼这一身黑衣与他白日装扮一模一样，他马不停蹄赶回王爷府，甚至尚未来得及换身寻常衣裳，杜秦又不是个瞎子，怎可能看不出来。“对不起。”

萧翼莫名觉着有些对不住杜秦，他重重低下头，周遭气氛都跟着严肃了不少。萧翼是杜秦的贴身侍卫，本应该为杜秦做事，却是逼不得已要与他作对。萧翼这些天过得进退两难，可谓是十分纠结。“我知道。”

杜秦朝萧翼翻了一个白眼。相比于萧翼，杜秦显得轻松不少。“你今日将弓箭扔下，我就已经全部明白。”

听罢，萧翼顿了顿，一股子酸楚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莫名涌现出来。“我知你有自己的骄傲，我与你从小一同长大，怎可能不了解你。”

杜秦轻笑。萧翼与他性格十分相像，便是如此，萧翼完成任务时就是遇到什么困难，他也是咬咬牙自己解决。就是这般为他赴汤蹈火的人，自己却怀疑了他好一阵子。杜秦每每念及便觉着好生愧疚。“少爷。”

萧翼一边说着，一边停下脚步。他有些讶异，杜秦竟然会同自己谈心。萧翼紧紧抿唇，心中有些忐忑。“好了。”

杜秦伸出手，一把搭上萧翼肩膀。杜秦这一举动当真吓了萧翼大跳，他瞪大了眼睛望向杜秦。正如杜秦所说，他了解萧翼，萧翼也比常人更加了解杜秦，他这般冷冽沉稳的人，怎会寻常说起这些。因着在王爷府如履薄冰待了十年，杜秦做事要比许多人谨慎不少。“回来就好了。”

杜秦咧开嘴，大大咧咧同萧翼说道。萧翼心中生起一股暖意。“走，回去。”

杜秦拍了拍萧翼肩膀，好让萧翼宽心。他心里清楚萧翼很是惦记自己脸上疤痕，萧翼疑惑的，也是自己竟然不去过问他脸上疤痕。杜秦如今能做的，就是将萧翼当作无事人看待。那个疤痕十有八九也是杜振庭的惩罚，知晓与不知晓已经没了好争辩的价值。萧翼跟着杜秦回到宰相府后，两人分开，杜秦回到书房处理政事，萧翼去自己房间休息。两人熟稔模样宛若没有发生过原先事情，杜秦更是将萧翼当作昨日才见过一样。没有杜秦追问，萧翼先是讶异，后头反而觉着轻松。毕竟他背后事情，可不止牵连王爷府一家这般简单。“萧侍卫！”

萧翼正走到后花园，忽然一声清脆的呼喊传进了萧翼耳朵里。绿芜声音清脆响亮，若不是现在正是晚上，周遭窸窸窣窣无人来往，恐怕她这一嗓子要把府里所有人招来。萧翼抬起头，就见绿芜端着一碟子吃食过来。“绿芜姑娘。”

萧翼嘴角微微上扬，对绿芜笑着点了点头。他与绿芜算不上交集颇深，绿芜却是萧翼在宰相府印象最好的人。兴许是终于摆脱杜振庭，萧翼心情极好，若不是绿芜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他脸上看，萧翼差点忘了自己脸上伤痕，因着出来时十分迫切，未有将面纱戴上。萧翼顿时觉着十分难堪，他低下头，不肯再看绿芜一眼。“这些天没有见到萧侍卫，我还很不适应呢。”

绿芜咧开嘴笑，说话欢乐轻俏。令萧翼没有想到的是，绿芜竟然未提到自己脸上伤疤。萧翼原以为绿芜定会觉着他丑陋无比，甚至还要对他敬而远之。没有想到绿芜竟然将他当作没事人一样，也不知绿芜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装不以为意，免得他伤心难过。萧翼心里思绪万千，嘴唇紧紧抿着，也没有回答。他现在只想快些离开，萧翼如今模样凶神恶煞，早就不似从前。他还怕吓到了绿芜，自己便就不知有多愧疚了。“我还有事，小姐正等着我，我就不同你多说了。”

萧翼迟迟不答，绿芜也不气恼，同萧翼说完，绿芜侧过身子，让开一条道路供萧翼离开。萧翼径直与绿芜擦肩而过，从头到尾没有再看绿芜一眼。很快，他的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渐渐消失在绿芜的眼里。绿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萧翼离开的方向，久久未有回过神来。后院，乐樱等绿芜都快要等的睡着。她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半眯着眼睛。“咚咚咚。”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音。乐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小姐，奴婢回来了。”

绿芜隔着一道门，小声同乐樱喊道。乐樱微微皱眉。“进来。”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乐樱一边询问，一边打了个哈欠。若不是知晓今日乐封岳不在府里，乐樱都要担心绿芜被人抓住了。“奴婢在路上碰到了萧侍卫。”

绿芜如实回答乐樱。“萧翼？”

乐樱听到绿芜的话后十分讶异，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听到萧翼的消息，往日萧翼常常与杜秦走在一起，这下乐樱询问杜秦，杜秦只会说去做别的事情。没想到萧翼忽然回来，别说绿芜，就是乐樱也觉着好奇。“对，不过他已经回去歇息了。”

绿芜仿佛未将萧翼回来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随意同乐樱提了一下。她说完从衣袖里掏出一叠纸张，双手递到了乐樱面前。“没有被发现吧？”

乐樱接过时，谨慎的望了一眼绿芜。这件事情若是被乐封岳看见，乐樱难保不准他会不会肯，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乐樱只想快些解决了这件事情。“没有。”

绿芜连连摇头，“奴婢做事，小姐尽管放心就好了。”

绿芜说罢胸有成竹的微微仰头，一副要找乐樱讨赏的模样。乐樱则是迫不及待打开纸张观看，她早已经等不及想要将事情调查清楚，这些日子乐樱早就受够了。“小姐，奴婢有一事疑惑，一直不知该不该讲。”

绿芜看着乐樱聚精会神看纸张的模样，忍不住询问道。乐樱未有回答，绿芜当作默许。“为何这样大的事情，您却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呢？”

绿芜皱眉。她知晓乐樱好似与从前不一样，以前的乐樱嚣张跋扈，连她这个贴身丫鬟也未有幸避免，结果莫名其妙有一日，乐樱竟变的截然不同。她温柔大方，善解人意，怎是从前那个乐樱比得的。奇怪的是，乐樱竟是将以前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我也不知道。”

乐樱听到绿芜问题时，身子忍不住抖了抖。如今不是拆穿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乐樱只觉着前方道路扑朔迷离，她披着乐樱的面具不知要如何走下去。绿芜乖乖站在乐樱身旁，安静陪着她。这几日日子也已经变得寻常，虽说钟离思琴为了调养身体仍然住在宰相府，乐樱日日同邱思雨一起出门，所谓眼不见为净，她心情倒未受到什么影响。何况乐樱与杜秦重归于好，两人关系甚至比从前还要亲密，这样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怎么不再养几日？”

宰相府后院的客房外，杜秦本是在书房处理事务，听到钟离思琴要离开的消息，连忙赶了过来。钟离思琴一身红色锻袄，受伤的手垂搭着，单单看过去完全看不出来。她面容俏丽，眉眼极清秀，未施粉黛却是格外好看。“杜秦哥哥。”

听到杜秦声音，钟离思琴猛的抬头。就见杜秦站在院子门口，正往她方向走近。钟离思琴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杜秦面前。“我听府里下人说你要离开，特意过来看看。”

杜秦语气轻柔，脚步停在离钟离思琴半米外。杜秦知晓乐樱心思，他可不想再惹乐樱吃醋。看出杜秦有些故意疏远自己，钟离思琴心里难免觉得落寞。“我已经在宰相府待了不少日子，手伤也没有大碍，自是不能再待着。”

钟离思琴嘴角微微上扬。“我知晓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樱儿定是不待见我，留在宰相府不是给你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