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忍不住想起那段虞子期吹曲虞妙思作舞的日子,心驰神往。胡亥这时多半喜爱惊雷,犹胜豆沙卷,我晚一些回去没什么。我便绕入御花园内,确见四处花开如星,蜂蝶纷飞,寿石为山,泉水为河,仿佛收容了天下春景。我没头没脑地四处乱走,穿花惊蝶,笛音从朦胧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吹的刚好是高渐离给我讲解过的,《九歌》中的《湘君》。我虽还学不会,但每个音调都已烂熟于心。终是来到一方小亭在,亭子四方挂了鸦青垂幔,软软地微风里招摇。那飘渺清雅的笛音便是来自那里面。忽然微风不见,一阵大风从东方奔来,将厚重的鸦青垂幔吹开,露出一条缝隙,恰好让我看到吹笛人的模样。素白如雪的衣,肩上攀着一尾翠竹,纤长手指按在在竹青玉笛上,后是他含笑眉眼,温润如玉,如三月春风,谦和有礼。我见过他。啊不,是我救过他。好看的人我见多了,项籍的张扬,虞子期的端正,胡亥的邪气,但唯独他却是藏在我记忆里的那个幻影,平时模糊不清,一旦出现俊美得我只消一眼便能认出。我想,我大概对这个人很没出息地一见钟情了。笛音依然,只是在我和他眼神交汇时错了一个音。“先生,方才那个音不是角而是羽。”
说完,就想打自己的嘴巴,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拿来装,拆人家台,不是该说点哇帅哥你好棒你是我男神之类的么。幸好这不是个玻璃心的,人如其貌谦逊周到,“姑娘好耳力,姑娘是楚地来的么?”
“正是。不过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还记得我?“《湘君》一曲除了各地对学术有研究者熟知便是楚地大户人家才有人知晓。姑娘不仅来自楚地还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对么?”
他将玉笛从唇边挪开,朝我轻浅一笑。“奴婢微贱担不得先生口中姑娘二字。况奴婢生来貌丑皮糙肉厚的,哪有闺秀的命。未入宫前在大户人家中服侍过罢了。”
我十分害怕他嫌弃我的容貌,不敢相认,也不敢说出真实身份。“原来如此,那你原来的主子一定是个才德兼备的人。”
他点头,像是信了。“是啊。”
他也没认出我,我小小地惋惜了下。言情剧里不是经常演无论女猪脚变成什么模样男猪脚都能认出来然后有情人抱在一块哭得死去活来你侬我侬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他又问,慢慢走出小亭,想要走近我。我吓得连连后退,不敢让他看到我此刻的丑模样,“奴婢贱名恐污尊耳,先生不要再靠近了,奴婢貌丑恐吓坏先生。”
他很礼貌地止住步子,“皮相而已,姑娘何苦在意。也罢,姑娘既是楚人,又颇通音律,在下还有一曲,还请姑娘一听,多多指点。”
我连忙摆手,“指点谈不上,谈不上……”他再次将玉笛抵在唇下,一吐气就是我最熟悉的《越人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