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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愚蠢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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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李葳葳,我噗嗤一声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赌上子高的人头,扶苏绝对不可能想要温玉夫人死而复生。”

“是么?有时候最不可能的可能,就最有可能。”

胡亥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话意凉飕飕的,却话锋一转,“罢了,虽然过程波折了些,所幸鲲行还是平安出港。我只是不大放心掌舵的那个徐福,能不能完成使命。”

徐福这个人既然是载入史册的,那定然靠谱。我不能用这个理由回答他,不然定又会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干脆就装作不知道,偶尔作一作含羞带怯的小女人,“管他行不行,反正我相信你,就算他中途把鲲行开回来,你也能再把送出去。”

这话说得令他很受用,而我委实记挂云婵他们的伤势,哪有他们疼得辗转难眠时我们却还在没心没肺游山玩水的道理。于是我又转了话题,“我想云婵的紧,且这次她肯定因为没能跟在我身边心里自责,咱们这就启程去找他们吧。”

“真这么懂事?”

他眼带笑意地问我。“我何时不这么懂事了?”

我挑眉反问,“再说,你就不想尽快调查清楚,扶苏为何会临阵倒戈。我倒是好奇得很,食之百毒不侵的白莽玉蝎怎么多加一味紫河车就能变成起死回生的神药了。”

“这样骗小孩的话,晗儿听了都不会信,扶苏伯父怎么可能就相信了呢?”

初晗也放下了碗筷,边用徐子婴的帕子擦嘴边和我们说。胡亥用手撑着下巴,思索片刻,却亦毫无头绪。但我不管扶苏此举是故意为之,还是有苦难言,他既然做出这种卑劣的事情,就该偿还。这样的想法产生,我就觉得斗志昂扬,精神百倍。待最后徐子婴也丢下碗筷,宣布吃饱,胡亥就召了侍女们进来,将残羹剩饭都收拾了下去。我们吃饱了都还闲着,就帮忙一块将屋子里里外外恢复到入住之前那般整洁,至午后阳光乍暖时,方出发往东郡。惊雷双蹄踏出城门时,我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这座富饶幸福的小城,不知下一次还有没有命再回来。归来时,是否青山如旧,绿水长流。赶在日落之前,我们抵达了东郡边城。此处为公输家的活动地盘,千羽阁与公输家素来有些交情,此次家主知胡亥等千里迢迢来,特地分了出宽敞的院子与众人休养歇息。内外都安插了公输弟子把守,以防无天教或是阴阳家的人偷袭。正是刚刚吃完晚饭的时辰,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我们推门进去时,云婵首先听到动静走出来,子高端着药碗在她身后费劲地追着,希望她能够先把药喝了。浓烈的药味在宅院四处荡漾,为掩人耳目,院中多晒着药材,让人把这里当做个药材仓库看,打消疑心。云婵快步走过来,她的头发全都披散下来,落在瘦削的肩膀上,却挡不住她缠满纱布的脖子。我看她脸色白得骇人,行动也有些踉跄,忙上前去扶住。我担心地摸了摸她冰凉的脸,自与我相识,我就从未见过她受如此重的伤。“我没事,只是被扶苏挟持住之前中了阴阳家的寒毒掌,现下阿夙已经替我清了余毒,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和小公孙,受苦了。怪我大意,未守着你们。”

云婵笑得很浅,却是发自内心。我连忙扶着她往屋子里走,“你这是什么话,哪里怪得到你头上。要怪就怪我和晗儿不当心,随便就着了别人的道。”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进客厅,欧阳溪正带着弥离罗一块捣弄药材,二人都专注于手中的事,我们都来到面前才后知后觉。弥离罗茫然地抬头看了看我们,见了是我,高兴得蹦起来,带着一双脏手就蹭过来要抱我,“夫人你可算回来了。”

我和她说话,她却懵了半晌,才道,“我耳朵受了伤,暂时听不大清楚,夫人你大点声儿。”

我摸了摸她藏在头发里小巧的耳朵,果然都用厚厚的纱布裹着,我心疼不已,转头问胡亥,“你不是说凤哥儿将小弥护得很好么,怎么还是受了伤。老实说,你们这次到底有没有…有没有人……离开?”

“别理她,她的耳朵就是从船上下来时硬要放鞭炮庆祝,结果不当心被炸坏的。阁子里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弟妹你要不要挨个房间去点人?”

子高扶着云婵坐下,自己蹲着一口一口喂她喝药。“唔…子高我听见你说话了!好不容易打完那么一架,放鞭炮有错嘛,有错嘛,有错嘛!”

弥离罗咋咋呼呼地扑过来掐子高的脖子,险些要他手中的药全泼洒出来。幸而闻讯赶来的凤哥儿,急忙冲过来一把拎起了她的后领,真是又当老公又当爹,从来都没省心过。其他人都听了客厅的动静,一一举灯过来,除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的伯兮和守在他身边的燕离,大家又一次欢聚一堂。我恐他们担心我,便对青楼中的事瞒一半说一半,我看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伤,却还是笑得如沐春风,好似根本不在乎。我们说笑着到了半夜,大家都还是了无睡意,就胡亥这唯一一个瞌睡老,先行回去睡觉。“醒了,溪姐,伯兮他醒了!”

燕离急急慌慌地出现在门口,将我们屋中的人都惊了一跳。欧阳溪闻言,连忙起身跟着燕离去了他和伯兮的房中,容夙与我随后。那屋中伯兮正躺在躺上,脸如菜色,眉头紧蹙,嘴中喃喃,与往日少言寡语,意气风发的他判若两人。燕离像是揪心急了,进去后就紧紧握着他的手,又用袖子擦了他额上滚落的汗珠。我静静立在一侧,等待着欧阳溪和容夙给伯兮诊断,他是所有人中伤势最重的,我怕他们三个忙不过来,便也在屋子里守候着,希望能够帮上什么忙。运气好的是,欧阳溪松开他手腕时松了口气,“脉象虽然还很微弱,但比前些日子已经平稳些了。看来那些药是有效果的,小燕,你继续去煎几副来,再去厨房熬一些参鸡汤或燕窝,从今夜熬起,熬得越浓越好,明日伯兮应该就能醒过来了。他醒过来若是饿,就给他喝一点,但只能一点点,不能多,否则补气太重适得其反。”

熬鸡汤,我虽然不会做饭,但熬鸡汤之前看夏师傅或云婵已经看了很多次,就自告奋勇同燕离一块去。燕离听说伯兮要醒,喜形于色,连走路得步伐都轻快很多,他本就是轻功卓越之人,脚步轻快起来,我就有些追不上了。等到我走到厨房时,他已经高兴得提着刀把睡梦中的老母鸡弄醒准备杀了。“伯兮对你来说,很重要么?我的意思是,比普通朋友还要重要的那种。”

我边问他边从水缸里打水进锅里,再蹲下来添柴,这些活都是当年在御膳房里经常做的,如今重拾旧技,倒叫我有些怀念。“他挨的那一剑本该是扎在我身上的。”

燕离打了水开始拔杀好的鸡身上的毛,背对着我道,“我本师从盗王之王盗跖,当年初入江湖就立马闯出了名气。而夫人你肯定不信,伯兮以前并不是杀手,而是负责把我缉拿归案的快手。但后来出了很多事,他便和我一块跟了主上,出来吃杀手这碗饭。算起来,一直都是为我所害啊。”

他的话语中夹杂着一点淡淡的惋惜和伤心,我不知他们从前究竟发生过什么,能让一个正义凛然的官差选择和他的犯人为伍,可又怕问了触及他们过去不能触碰的伤心事,便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熟知这小子却自己交代了出来,“他当时效力的官府太不是人了,其实就是想让他把我抓回去,再逼我帮他们去四处偷盗金银财宝。伯兮那时候又是死脑筋,不见棺材不掉泪,任我好说歹说,都不愿信。直到主上带着凤哥儿来,逼着他们自己把小九九给抖了出来。伯兮当时就被气得说不出话,当自己一直信奉的东西在一瞬崩塌时,确然是无力而可笑的嘛。后来,我本以为他会一条路走到黑,不会答应和主上走,谁知他比我答应得还快。”

“可能是胡亥他……又给了他新的信仰吧?”

我猜测道。“是啊,因为主上当时跟我们说,他要做的事可能会被天下人唾骂憎恨,但却是要用自己的方式还天下人一个太平盛世。”

燕离不好客气地大声笑起来,“当时我就觉得这样的想法很蠢,但我喜欢杀该杀的人,便答应跟主上走。而伯兮,估计就是信了主上吧。你说,他们是不是一样蠢?”

蠢么?我不觉得,或许其实燕离心里,也并不觉得这是愚蠢的。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却还坚持着跟在胡亥身边,应该就是也相信了胡亥的话。这样的话听起来的确很中二,很不切实际,但如果是胡亥想要这么做,我便有七成的把握,他能够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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