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婵钥又拿起另外一个,说道:“这叫虎耳草,或者老虎耳、耳聋草,主治清热祛风,凉血解毒,还可被用作治瘟疫,外用可治出血。”
围观的几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她又说完三四样后停下,她们才如梦初醒。最开始搭话的那个姑娘,看着那一溜排整齐的草药,愣愣说:“这些草药看着眼熟,总觉得是山上野草一类,没想到这么有用处。”
另外一个也说:“猛然一看,的确是跟一般杂草有所不同,可是真要让我认,我可真是一个都认不出来。”
“陈家表妹真厉害。”
众人纷纷说。苏婵钥知道,这草药于他们而言,还真都是些杂草,他们估计都没拿正眼瞧过。任由她们在旁边抄抄,她将所有药草都洗干净,一一晾晒过。最初那块布巾被水侵湿之后,她又掏出另一块布,摊在地上,把已经干了大半的草药,翻过来继续晾晒。她那副淡然的样子,犹如老僧入定。围在他周围的那群妇人,就没她这么淡定了。“陈家表妹,你认识这些草药,也知道它们的效用,应该也会给人看病吧?”
苏婵钥矜持一笑,说道:“不才懂得一些。”
问话的人听她又冒出这么一句来,牙有点酸。另外一人直接挤开了她,凑到苏婵钥面前。“懂得一些是什么意思?一般的感冒,头痛脑热什么的,我们都能开个方子。你是只懂这些还,是疑难杂症,什么都能看?”
苏婵钥瞄了她一眼,瞧见她眼里的希冀,说道:“疑难杂症种种都能看。”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她见她们面上的表情,就知这里很大一部分人,都不相信;但也恐怕有另一部分人,被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病缠绕,只是碍于脸面不敢去看病,所以拖了这么久,想着攀她的关系,将这些小病小痛都治了去。有些心思灵活的,直接开口说道:“没想到陈家表妹这么能干呢。”
她们心里都泛了酸。苏婵钥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要人知道,陈家人也不是好惹的。但她面上,还是一片谦虚,愁容满蓄地说道:“虽然懂得一些,但是女孩子家不好抛头露面,有这手艺,也不能出去赚钱。更何况,姑姑如今卧病在床,需要有个人在身边伺候,我这也是分身乏术,只能让一身医术都浪费了。”
有人立刻安慰她:“陈家嫂子的病,听起来也不多严重,有你在旁边照顾,应该没多久就能康复。”
苏婵钥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说:“若是身体上的病也好治,但怕就怕在她心病难医。找不到这块结症,即便身体好了,整个人也提不起精神来。”
立马又有人插嘴道:“凡事都有办法,我看陈家那两兄弟都很勤奋,老天垂怜,你们一定会相安无事。”
“谢大婶吉言。”
众人如众星拱月般,将苏婵钥团团围住,夸赞的话不绝于口,但也有个不同的声音,冷哼一声。“这草药是真是假,恐怕只有她一人知道。她随便说这么两句,你们就相信了?或者你们当中可有人,能辨真假?”
众人听她这么一句,对苏婵钥露出了质疑的表情。苏婵钥一看这架势,便知这妇人在村里面也是有威望的。对于周围人突然而来的质疑,她也没有多难受,毕竟大众一般是从羊,领头羊发话了,其他人就只能跟着咩,主见少的很。“那么,您说,有什么办法,能证明我说的都是对的?”
那妇人勾唇一笑,得意洋洋说道:“既然你会看病,那你就看看我得了什么病?”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低语。有人说道:“顾家大娘身体分明硬朗得很,只是脾气不好,哪里有什么病哦。这不是为难那苏姑娘么?”
“对呀对呀,她家男人那么厉害,都不让她干活。咱们天天下地,三天两头有个腰酸背痛的,一点不奇怪。她可是个享福的命呢。”
“我看她啊,是有心病,不然怎么开始找别人家的茬?”
那顾大娘一听周围人的议论,有些生气,愤怒道:“你们都多嘴什么,我是让这位姑娘帮我看病,你们别瞎猜,让人笑掉大牙了。”
她将周围的人都怒瞪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在苏婵钥身上,一副要听她论断的样子。苏婵钥听周围人的议论,便知道了个大概,心里也有了猜测。她走到顾大娘身边,上下打量着顾大娘,着重看眼底嘴角,耳根和后颈。当然,看病只看这些部位,是不够的,可是她又不可能当众让人脱衣,硬瞧那私密部位。只能依照所见猜测,她大致有个八成的把握。“中医问诊时,需要‘望闻问切’四法,但你的症状简单,我只需要两法,便能知道。”
她这是故意夸大自己的能力,便是要让人更易信服。“那你倒说说,我是得了什么病?”
苏婵钥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跟最开始说话的那人一样,觉得自己没有病,只是心里有些浮躁罢了,而她之所以这样问,恐怕是想刁难自己,让自己出丑,但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的确是有问题的。她这个病很大众,就是苏婵钥那个时代,经常拿来开玩笑的更年期。“这个病说好治,也好治,说不好治,也有难度。”
她思考了一番,说道,“你白天脾气暴躁,很容易因为一点儿小事就生气,性子定不下来,做事提不起干劲儿;夜里,你还辗转难眠,即便睡着了,也会盗汗做噩梦,经常惊醒。”
瞧那妇人瞪圆了眼睛,她便知道,自己都猜准了。“你恐怕是听了周围人的讨论,才得出这样的结论吧?”
苏婵钥坦然,镇定地看着她。“他们的话,我的确是听在耳朵里,这毕竟算是‘望闻问切’里的问。但我刚才也说了,‘望闻问切’里面首先要‘望’。你眼底青黑,说明夜不成寐;嘴角锋利,法令纹深,说明你经常发火;眼底有血丝,是疲劳所致,亦是焦虑;后颈湿润黏腻,证明夜间有汗。”
瞧顾大娘瞪了瞪眼,苏婵钥心里得意,又道:“如此种种,加上刚才旁边这位大婶所说,我便能断定,你身上的确有病,但不是大病,稍稍调养,便能恢复以前的状态。”
她其实也很无奈的,毕竟如今是没有这番理论的。这个时代,人们对于更年期,还没有固定的名称,只是约定俗成地觉得,女人到了一定的阶段,就会变得暴躁易怒。“那如何可治?”
听她的分析,顾家大娘已信了,连忙问道。“当你感觉烦躁,胸闷气短的时候,可以喝一杯热水,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呼吸上。”
苏婵钥见她目露不解,便做了一个深呼吸的示范,“要将肺中的空气排尽,再深深吸气,如此多做几次,就能放松心情。”
见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跟着自己做,苏婵钥失笑。她又接着说:“除此之外,你可以多锻炼身体,多想点开心的事,不要总是忧虑。就如刚才那位大姐所说,凡事都会有办法的。另外,这个病算是小问题,你要多吃些水果蔬菜,家里如果有豆类,可以做一些豆浆,每日喝上一杯。”
见众人都听得仔细,她也不藏私。“豆浆营养丰富,经常喝,能保证女人皮肤细腻,光彩照人。对了,顾大娘你要忌辛辣,还有过于油腻的食物。这些东西会刺激你的肠胃,让你的身体更糟,不能多吃。”
顾大娘连连点头,心里有了成算。有了顾家大娘打通,其他人也纷纷探出手腕,想要让苏婵钥帮自己看看。她被这一推搡,差点掉到溪里。苏婵钥心有余悸,连忙说:“家里还有两位病人等着我,我这药草还要卖去城里换钱,如果诸位有什么事,日后去陈家找我便是。”
她说着,就把布兜上的药草都收拾好,放入药筐中,背上赶忙逃离此地。她真害怕呆的久了,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妇女们拆吞吃了。到了京城,她将收拾好的药草,送到药房。药房掌柜看她是个女儿家,拒绝道:“我们家药房虽然不大,但是对药品还是有规定的,不是什么垃圾都收。”
苏婵钥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知道自己来路不明,突然过来说要卖草药,肯定会招人嫌疑,只将自己背着的药框打开来。“掌柜的,您就看一眼,帮我看看这药的品相好不,就看一眼,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的。”
那掌柜被她缠得心烦,便瞄去一眼。但这一眼刚落到实处,他见其中码得整整齐齐、处理良好、品相还不错的药材,原本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他将药筐,扯到自己跟前,轻轻拿出其中几种细看。“你这手法,倒是老练。这些药草我都收了,价格就这么算吧……”接着,他将每一种药材收购价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