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承看着她那满是汗水的小脸,不见往日刻薄凶悍,倒有种像小猫似的精明与和善,只是这些他不觉得讨喜,反而更加重了疑虑。“安然,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此反复无常,非闹得所有人都不安生才甘心么?”
示好反被训,杜安然瞬间没了笑脸,“你想问罪也先搞清楚,是我不想受批判,老张嫂子先动的手非拽我去,没站稳自己摔倒气晕过去的。怎么我救人也有错么?”
“不想受批判,为啥还烧人家麦田?你还觉得委屈了?”
周洛承微微蹙眉低声质问她,不说责怪她,这事也着实棘手,够让他头疼的了。杜安然蠕动嘴唇,刚要辩解。“周主任,你别听她胡说!”
那个崔凤子窜过来,指着杜安然冲周洛承喊道,“分明是她被说急了,推倒老张嫂子,要杀了她,还想整死我的!以往她的恶行我们不论,但今天这事,大伙决不能容她!”
她话音刚落,那些围过来的乡邻们就连声附和,刚把老张嫂子送回去的那几个人,也挥舞锄头过来讨伐杜安然,显然原主的恶劣,不是杜安然一点善举就能抚平的。可崔凤子这样,分明就是在借题发挥,杜安然被气到,大声反驳,“我要真想整死你们俩,还能救老张嫂子,容你在这儿污蔑我么?你这样颠倒黑白,是何居心?”
“你别来反咬我,周主任娶你都倒血霉了!你要不去大队挨批斗,周主任都得被你连累死!”
崔凤子一高蹦起来,恨不得将杜安然扒层皮似的,眼里还有股嫉妒在翻腾,好像不止烧麦田那点事似的。杜安然气得不行,刚要反驳,周洛承却把她拽到了身后去,对崔凤子道,“崔嫂子,先消消气。能不能让我替安然求个情,看在她救了老张嫂子,饶了她这次,你要啥赔偿我都照给不误。”
“周主任,虽说这些年永济乡都是你在操劳办好事,但架不住你有个恶毒婆娘,今天这事要算了,那以后我们就都得死她安然手里!”
崔凤子又蹦起来喊老大声,就跟她有闺女急着要嫁给周洛承,想趁机整死杜安然似的,越说越邪乎。杜安然受不了了,周洛承却神色低沉道,“既然如此,就拉安然去枪毙,我亲自执行,给乡亲们谢罪!”
他说着就抓起杜安然胳膊,往外拽她,所有人都被他给惊到了,纷纷围了过来。杜安然也被他吓到,奋力往后拖身体,“前面还护着我,现在就变脸了,周洛承你疯了么?”
“我没疯,是你欠管教才对!”
周洛承皱眉,神态狠辣的往外拽杜安然,好似要动真格的,却只是吓唬杜安然想给她个教训。毕竟杜安然再恶劣,也是他的妻,他有责任护着,不能真叫她去挨批斗。杜安然没看出来,被吓得死命求饶都快哭了,这年代乡主任手里都有实权,说枪毙一句话的事,她不想再死一次啊!就在大伙都来劝周洛承,不让他冲动,他却不听时,老张嫂子颤颤巍巍进来了,冲周洛承摆手,“周主任,安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她好歹还救了我,这事我跟大队说,不追究了,乡亲们也都回去吧。”
此话一出,杜安然也赶紧哭着挨个给大伙鞠躬道歉,谁叫摊上这么个臭名昭著的身体呢。周洛承见时机成熟,略显为难的说道,“这事你们不追究我也良心难安,照旧还是赔你们两年粮食吧。”
老张嫂子点点头,叫上崔凤子,跟大伙一起走了,这场闹剧才算完。杜安然心有余悸的看向周洛承,抽噎了下,“人都走了,你还要枪毙我么?”
看她眼泪汪汪哭得跟小花猫似的满脸恐慌,竟有那么几分天真可爱,周洛承不免有些心软了,但想到她的恶行,还是冷着脸回了屋。杜安然也忐忑不安的跟进去,看他在收拾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灶台,立马过去要帮忙,却被他给推开了。而后,他很利落的切了一棵白菜,倒进放了猪油的热锅里,添水做成白菜汤,把她没做完的贴饼子弄好,贴在锅边,就坐在灶火旁边摆弄柴火,一言不发。杜安然也不敢走,就靠在锅台边上盯着他发呆。该说不说周洛承是真的很好看,眉目清冷,五官英挺,哪怕常年在外奔波皮肤晒得有些黝黑,也难挡他刚毅不凡的气质,加上他这乡主任的职位,在这年代绝对堪称完美,只是这顾冷的性子,也够磨人的。“周洛承,你有话就直说,别摆这幅冷脸子,我看着难受。”
挠挠头,杜安然忍不住出声了。周洛承放下手中烧火棍,脸上这才有了点反应,“为什么要烧人家麦田?现在国家严打破坏者,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差点保不住你?”
杜安然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在演苦肉计唬人,虽然很可恶,但总比受批判扒层皮强!“我脾气暴,老张嫂子骂我了,我没忍住就这样了。”
周洛承沉暗了神色,拿起烧火棍将灶门里的柴火挑弄得劈啪作响,半晌才又出声,“你怎么会懂得急救方法,救了老张嫂子?”
杜安然这才想到自己无形中暴露了与原主的不符行为,赶紧顺着原主记忆找说辞。“之前去大队找你,偶然在老村长书桌摆着的那些老书上看到的。虽然我跟老张嫂子不合,但她在咱家出事,会很麻烦,我就现学现练了。”
听她这么说,周洛承没再怀疑,看着灶火,神情多了几分冷漠,“这事我不希望有下一次,现在风声紧,你也收敛些。”
杜安然用力点头,就周洛承不说,她也知道那场运动才过去没多久,要不谨言慎行,分分钟就得把自己搞没了。而且她得赶快跟周洛承缓和关系,在这陌生时代,没周洛承帮忙,她可寸步难行!想着,她看锅里饭菜好了,就去掀锅盖,想端饭菜献个殷勤,却把手给烫到了。周洛承皱眉,抓住她的手按到了旁边水缸里,愠怒道。“你不用这样讨好我,看在你父亲面上,你放火烧麦田的事我不会责怪你,但你之前说要以知青身份调回市里,做市医院护士的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听这话,杜安然才想到,原主跟流氓聚众跳舞那事,她爸为了保她名誉,是先让她以知青下乡,才嫁给周洛承的。前两个月不知在市里看到啥了,回来就抽邪风让周洛承,把她调去市医院做护士,不同意就天天作。可她对医术一窍不通,她要当哪门子护士啊!这不纯粹是要去坑人么?再说七零年代,但凡知青回城都难如登天,得看人品作风,原主这调性,别说去做护士,就回城八百年也轮不上她吧!杜安然看着周洛承,赶紧解释,“我没想调去市医院的事,只是看在,我惹出这么大的事你都还维护着我,我也想帮你做点啥。”
向来跋扈蛮横的安然,竟懂得反思感恩了?周洛承看着她,微微沉下眸色,松开了她的手,“管好你自己就行,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说着,他把饭菜端到桌上去,顺势丢给杜安然一个湿毛巾,“去擦把脸,吃完饭跟我到大队补个检讨。”